可这次杨禛出事,着实把吴桐吓着了,惊觉有些话不出口,只怕就太迟了。
杨禛向来聪明,理解力强,反应快。所以,当确信不是幻听而是某人真的在告白后,脑袋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这下差点把深情款款的吴主任噎死,心说好歹给点反应再晕啊……没办法,只好和冲过来的值班大夫一块抢救他。
不过除了急诊主任,有谁会对着还没完全脱离危险的病人表白呢?
等到杨禛病情稳定,在镇定剂的作用下熟睡后,吴桐这才离开。刚出了ICU,迎面就撞见林护士长推着轮椅往这边走,张医生也在旁边。
吴桐站住,盯着轮椅上的罗旭,皱起了眉头。
小青年的左脚打着石膏,一脸沮丧,“主任!杨老师……他好点了么?”不知为何,罗旭回避了他的视线。
吴桐一向积威甚重,他不开口,张医生也不好说什么。林护士长帮忙道:“小罗左脚踝骨折了,另外行李似乎是飞去了……新加坡?”
“明白了。”吴桐深吸口气,“我这就跟骨科打招呼,张医生帮忙安排单人病房,费用我来承担。另外,杨大夫现在还在ICU,病情刚稳定,你要探视恐怕得等几天了。”
“哎!吴主任,您、您别走。”罗旭结结巴巴地道,“我有几句话带给杨老师。”
“不如等他好了,你当面跟他说吧。”吴桐面对这小孩总觉得别扭,还是等杨禛自己决定吧。他还有很多后续要处理,比如应付院里苛刻的医患调查组。
翌日清晨,白衣如雪的急诊大主任走进了二院事故调查会场。面对一圈院领导和科主任,他举止从容,显得格外淡定。
副院长拿起一份报告,清清嗓子:“吴主任,关于你科大夫杨禛前日被病人家属袭击受伤一事,你和大家说明一下?”
吴桐点头,简短地陈述完情况,副院问道:“你作为科领导建议如何处理?”
“我们科里共三条意见:行凶者受到惩罚,杨禛按工伤治疗,加强急诊保安,。”
话音刚落,一个尖利的声音贸然插进来,是院办一位女领导:“吴主任,我记得上次有人在你们急诊行凶,也是针对杨大夫?这没隔多久,又来一起事故。除了外部因素,我看是不是也该从内部找找原因,怎么每次都是针对他?”
吴桐的目光瞬时如刀子般寒冽,直刺向过去:“张书记,这个问题很好。我们也在奇怪,为什么两次小概率事件,都落到了杨禛身上?”
他扬起手中的一份材料,“我这里有一份两个月的急诊排班表,所以标记颜色的日期和时间都是杨医生工作和加班的时间。他为了救治更多病人,一直坚守在急诊第一线。大家可以看一看,连节假日都算上,平均每天超过12个小时!”
他把材料直接拍在了张书记的桌上:“这就意味着,他有更大机会面对病人家属的伤害!”
盯着畏缩不大敢看他的女领导,吴桐冷冷说:“张书记,如果是我的孩子,我绝对不会让他这样为事业奉献!”
他转身面对大家,放缓了声音:“但是,我没有阻拦。因为杨禛是急诊医生,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也是所有从医者的使命。即便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压力,甚至面对病人的侮辱,我们都没有放弃,也永不放弃!”
他说完,竟然稀稀拉拉响起了掌声,带头的是方才一直闭目养神的院长大人。吴桐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吴主任回到ICU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杨禛上消化道出血量大,需要静养,身上还带着各种心电装置。因为插管不能说话或进食,他一夜之间就清减了不少。脸庞轮廓分明,双眼清亮亮地倒映着某人。
吴大主任走到他床头,认真看了一遍所有数据,又检查他手腕上的滞留针。屋子里各种仪器轻响,吴桐假装没看见病人跟着他转来转去的视线,刚想走,袖子被扯住了。
杨禛咬牙,一脸死也不松手的表情:你今天不跟我说明白,就别想离开!
吴桐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好、好好!小祖宗,我怕你还不行吗?”他无奈地苦笑,“看你现在就像玻璃人一样,我万一说了什么,又把你吓晕怎么办?”
病人翻了个白眼,不耐烦他话唠:废话少说,快说重点!
“我该从何说起呢?杨禛,我们认识有六七年了吧。从你还是研究生的时候开始,我就和……远枫一直带着你。”
“呸!”杨医生鄙视地瞥他,当年明明是江老师负责带他,吴桐就是一经常过来蹭饭的损友。
急诊主任终于乐了,毕竟是自家小孩,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伸手在他脑门上揉了一把,眼里满含温柔笑意:“你是个天生的外科大夫,我们一天天看着你成长,心情就像家长一样。”
如果不是在床上不能动,杨禛绝对扑上去勒他脖子了:家长你妹啊!有你这模样的家长吗?
“杨禛,爱一个人是付出,无条件、绝对地付出,哪怕回报是多么微不足道。”吴桐把手从唇边移开,一字字地道,“现在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了么?”
一句话把杨禛钉死在枕上,如果爱是付出,那么面前的这个人,多少次拼尽全力守护着他,如此深沉的心意,他却懵然不知。
不愧是江远枫最好的朋友,两人都擅长一件事,就是克己和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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