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迎之垂下眼睫,指节微微曲起,不愿继续深想下去。她?迫切地想要避开?这个话题,绞尽脑汁,终于?挖出了尘封已久的疑虑,出声问她?:“在下洛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陈府?还是以那样?的身份。除了盯住我之外,下洛还有什么其他可图谋的?”
江融给自己倒了碗茶,将茶碗递到嘴边:“确认你的近况是崔路派给我和荣冠玉的差事,但是混进陈府完全?是我自身的考量。”
茶盏轻晃,橙黄茶汤映出江融没什么表情的面?孔。
“不管他当初出于?什么理由才救下我,崔路都对我有救命之恩,给了我栖身之地,就算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求,我也总得回报点儿什么。那些年我四?处打?探,得知了陈府库房有一味药,几乎不于?门市流通,极为罕见,那味药或许能够治他的腿。”
“刚好原本的陈夫人并?不情愿远嫁下洛和那么个纨绔子弟过日子,我便顺理成章替她?伪造了身份逃跑,而我则顶替了她?的位置。”
崔迎之有点儿不能理解:“如果?只是为了这味药,没必要这么迂回还把自个儿搭上吧。”不论是偷是抢,方法多的是,江融显然不是那种会?在意手段低劣与否的人。
“是。若论常理,的确如此?。”江融手肘倚着桌面?,以手扶额,脊背稍稍弯曲,换了个放松的姿势,“但是我那个时候脑子不正常。”
话语中虽有些别扭,但又像是已然看开?,能够轻易将这段不怎么光鲜的过去摊到明面?上,当作谈资与人说笑。
于?她?而言,当事者已然乘风而去,也再没有什么需要避讳与顾忌的了。
“我跟崔路表明心意,被拒绝了,然后大吵了一架。我自作多情想着他可能并?不是不在乎,就想激一下他,结果?这个混账玩意儿真就没什么反应。”江融说到这里,低骂了一句,听?上去有几分咬牙切齿。
缓了片刻,她?继续说:“而且,我盯上陈府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那个时候陈员外命不久矣,陈老夫人又早亡,陈家就剩个没用的败家子,把他们家库房搬空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崔迎之听?着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理由,觉得江融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张了张口,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缺钱?”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好运的,崔迎之。”江融定定望向她?,仿佛是宁谧的海,平静面?容之下隐着巨涛。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会?为金银俗物烦恼。家中出事后余下我一介孤女,我没有什么本事,也找不到可以谋生的活计。我流离失所,与野狗争食,与乞丐撕扯,去偷,去抢,寒冬腊月险些冻死街头?,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尊严与骨气真的是连梦里也不配出现的东西。”
“少时我无需为钱财烦恼,而如今我吃够苦头?了,我明白金银俗物有多重要。它们或许买不来?一切,但想要活得像一个人,这是必不可缺的。”
崔迎之不躲不避,直直迎着她?冷静锐利的坚定目光,有些出神。
不是谁都像她?一样?好运的。
崔路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诚然,能够遇见沈三秋是她?的幸运。
可纵观她?这前半生,这份自苦痛之源生长出的好运,究竟又算的了什么呢?
世上的苦命人实在太?多了,为了求得一丝宽慰而撕裂伤口去比较,无异于?舍本逐末。
崔迎之长叹一声,没有再说点儿什么。她?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
“还有一件事。”
……
崔迎之回到自己的住处。
她?没有进屋,只是顺道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晃了会?儿,幼时还觉得尺寸不合的秋千此?时正好容纳她?一人坐下。
屈慈听?见声响,却久不见人进屋,于?是推门而出,便瞧见她?无所事事地望着天,神情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走近几步,没掩盖动静,引得崔迎之目光落在他身上。
“怎么不进去。”
崔迎之随口应了一句,有其他话想说,但又觉得一直抬着头?说话太?废脖子,于?是她?扯了扯走到自己身旁的屈慈的衣角。屈慈立马理解了她?的意思,顺从地在旁边蹲下,抬首望她?。
她?这才取出搁在一旁的木匣子,放到腿上,问屈慈:“你对江融做什么了。她?好害怕你。”
屈慈眨了眨眼,作出一副思考状,面?不改色道:“之前屈家倒台,愿意走的人都走了,剩下了十几号人无处可去,总不能继续做这些勾当。我就把他们打?包送去镖局了。”
“还记得我们从下洛离开?的时候遇见的风来?镖局那一伙人吗?江融牵线搭桥办的这件事。”
“我平素几乎不与她?联络。唯一的交集就是交换关于?你的踪迹的线索,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干系。我也不是很清楚她?为什么害怕我。”
屈慈最后得出结论:“可能是因为她?胆子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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