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受邀登上黎耀文船,大都非富即贵。家财万贯,拥有越多,便越显得一条命无足轻重。一个荷官落海而已,激不起他们一丝怜悯,亦不足够令人惊慌。
对他们来讲,只要落海的人不是黎耀文,都不过是小事。
向南珺脊背发凉,宁愿相信这些人只是不知情才如此反应。
寻晚同黎耀文坐同张台,好多人唔识他个样,却知可以同黎耀文玩上一局的,都多少有些背景。于是没多费力,向南珺一路绿灯通行,穿过层层人群,出现在最前一排,找到梁天宁和Manda身影。
黎耀文站在甲板尽头,无声望住面前的海。看背影依旧松弛,甚至还有心情为自己点上一支雪茄。
他脚边遗落一双客房拖鞋。不是他尺码,是与他共度一夜的跳海者留低。
向南珺怔愣间,似能看到那道瘦弱身影跳落时如何毅然决绝。
他心莫名一下抽痛,说不明是因为什么。
那位荷官或许还有最后一丝幻想,以为前一晚在赌台上将他遗弃的男人,会因为他的死讯痛心,再望他最后一眼。
从八层楼高的房间跌落甲板,难免死相狰狞,不够体面。所以隐入海里,不必让最后一面太过难堪。一切都由他背,甚至不留给那个负心汉一点内疚机会。
没留下一封绝笔,更不必讲遗言。他为爱情给出一切,一条命亦交付得心甘情愿。
向南珺环视四周,几圈后终于放弃。应该笑自己天真,非要给生死未卜的跳海者续一盏希望的灯。
无人满足他最尾一个心愿。深海与甲板同样冰冷,徒有无情看客,等不来温情一眼。
向南珺该心知,怎可能还能再见到负心周生的身影。一个荷官落海,或许亦会再有第二、第三个荷官出现在他的世界。
逝者成为过客,生者却仍有好长路要走。这一跳除却海面上稍纵即逝的一朵浪花,其余什么都留不低。
船头大佬淡然自若,顾自低头食着手中雪茄。围观众人自觉,同他拉开些距离,中间隔着几步空旷甲板,遥遥相望。
一条人命跌海,黎耀文却一身松弛,听闻消息之后,仲有心情着装整齐,先至慢慢行到。名贵腕表精致领夹,一应俱全。
精致到仿佛没有心。
黎耀文背影才不孤寂,几步之外黑衣保镖成列排开,余回就在他一步开外,沉默住,负手而立。他面上看不清表情,又返到同前一晚判若两人的模样。
余回在此时转头,捕捉到向南珺身影,眸中光影闪了一闪,似乎未想到他亦会寻到甲板上来。
向南珺视线穿过无声空气,与余回对视。海风阵阵,彼此目光却动也不动。
余回似在向南珺眼底拾到一抹哀伤。向南珺比他想象中更能同人共情,不过他不共上,偏偏共下。
或许他能看透这世间本黑的道理,只是不接受。他改变不了,只有选择不去靠近,敬而远之。
所以才会在如此近距离见证一场悲剧时,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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