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还有再审下去的必要吗?
冀大人不禁心中暗道。
这两个人证一个比一个荒唐,但倘若忽略掉其中的蹊跷,其实也算正中了冀大人的下怀。
对冀大人而言,他并不希望案情过于错综复杂,也不希望审讯过程太过曲折。双方难分伯仲的局势,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当初禇大人请他来旁听的时候,他就从心里不愿意出面。
若不是最后皇上了话,他肯定是不会来的。
位居内阁辅,冀大人到了这个位置,对事情的看法自然不像旁人那般流于表面,难免一针见血、直抵本质。
靖远侯夫人和世子蒋轩的纠纷,往小了说,事关勋贵内宅的爵位之争,往大了说,甚至与景王府和东宫的势力均衡不无关系……
禇大人深得皇上信任,审起案来当然没什么压力,想审就审,不想审就耗着,皇上不说话,就没人敢管他。且不说自己与他谁更得圣心,单凭自己这个内阁辅的名头,就太过风口浪尖,不适合掺和进这种事里!
故而,没有人比冀大人更希望这案子能赶紧了结。
此刻见到吴夫人那边接连两个人证都像在胡闹一般,冀大人顾不上究其细节,当即向禇大人那边看去,催促之意尽显。
禇大人心领神会,却没有冀大人那般乐观。
毕竟他自认更了解吴夫人一些,知道她绝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只听禇大人问道:“靖远侯夫人您也听到了,这位曹妈妈的证词与您的说法南辕北辙,毫不相关,若是再无其他证据,那本官可要……”
“禇大人!”吴夫人果然打断了他,先朝着吴七娘与曹妈妈跪着的地方狠狠瞪了一眼,才解释道:“这两个都是榆院的人,必定是为求自保,才翻了供。说出这般与事实不符的证词!”
禇大人不紧不慢地反问道:“靖远侯夫人毕竟也没有亲眼所见,又如何能肯定,她们在所谓的翻供之前,说的就是真话呢?”
吴夫人反应极快:“我是看着世子长大的。对他性情之中不为外人所知的那一面,自是比旁人更加了解!早年关于他骄傲自大、任性妄为的传言,绝非空穴来风!这些年因为他在漠北的战功显赫,外人对此多有淡忘,殊不知。在侯府之中,他可是更为变本加厉,把侯爷和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6清容在一旁听着,险些就要笑出了声。
先不说这些话尽是虚言,就算全都是真的,又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吴夫人就打算靠撒泼耍赖赢官司?
她还没糊涂到这份儿上吧……
6清容时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的安乐伯,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只听他一出口就带着戾气:“这一点,我可以证明!”
在座之人。除了吴夫人以外,没有一个对他有好感的。
就连冀大人这种素不结党偏私之人,因着心中那份文人的清高,也看不上他们这种外戚封爵的权贵。
冀大人可以无视他,禇大人却不能不理。
“您能证明什么?”禇大人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折扇,开始慢悠悠地扇起来。
安乐伯的满腔怨愤压抑已久,每每想起自己原先安乐侯的爵位被降成了安乐伯,就总觉得全是蒋轩陷害所致,此时大有报仇的意思:
“世子对靖远侯不敬,乃是老夫亲眼所见!逢年过节。不知道看见多少回他把靖远侯气得说起胡话……我曾经嘱咐过他,让他对靖远侯的身体多上点心,需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但他理都不理,依旧听之任之,才让靖远侯的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到了无药可医的境地!昔日侯府还有个蒋轲可以在床前尽孝,如今蒋轲出征,想来是世子更加无所顾忌了!依我看。不管这次是不是他设计的惊吓,就凭他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也该脱不了干系!”
安乐伯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还有一点颤抖。
只不过,配上他瘦小枯干的身躯,以及颧骨微凸的一张脸,怎么看都与他那慷慨激昂的架势有些违和。
6清容听罢,更是连反驳的动力都没有。
这是吴夫人那边第三个掉链子的人证了吧……
她以往对安乐伯的印象,只是急功近利、尖酸刻薄、个人作风不佳……现在看来,还要再加上一条智商堪忧。
果然,别看他说得格外卖力,吴夫人那厢,也在心中暗道不妙!
她就是太过信任安乐伯,才没有跟他仔细串通说辞。
没想到这个唯一不是有心反水的人证,竟然这般词不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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