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祖父最终并没有说什么,也并没有将消息透露给大伯。
……也许是因为,这是少小就陪伴他的妻子弥留之时为数不多的举措吧。
这边的高婵沉默了半天,说道:“大概不能光明正大的用这东西。”
“用——么?”徐善然的声音似乎有些奇怪。
“我倒是觉得,这支钗子作为它本身,”作为一个亲人最后心意的本身,“会更可爱许多。”
“我只需要这支钗子的本身就好了。”
“而现在,其他地方,还有更重要许多的事情值得我们去关注。”她将手中的钗子自眼前挪开,视线再一次恢复了清明,“再好的东西,并不适合你的时候,也不值得为它迟疑太久。”
今夜的月色很明净。
留在宫里过夜的邵劲坐在台阶上支着脑袋想。
各个宫殿里的宫人大概还在服侍着自己的主人,但就邵劲所呆的值班房里,除了花花草草之外,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影,连个闲聊的人都找不到了。
似有若无的声音隔着院墙慢悠悠飘过来。
邵劲突地一直背脊,跟着双手张开,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砰一下,就砸在坚硬的地面之上。
丝丝缕缕的冰凉透过衣衫直传到肌肤上,让邵劲有些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可就算如此,他的耳朵还是直直地竖着,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声音。
那些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水珠滴下池塘的声音,角落里母猫轻叫的声音,还有——
他竖着的左耳突然轻轻动了一下。
跟着他像狸猫一样轻巧地从地上一跳起来。
他还是蹲在台阶上,搁在一旁的宵夜早就凉透了。
他听得很认真,他刚才辨认到了许许多多重叠起来的“咔”声……这个声音既像是什么东西齐齐砸在地上所发出的响动,又像是什么铁器——兵刃——齐齐出鞘所发出的动静!
这一刻,在代王的宫殿之中。
玉福公主与代王这对差了二十来岁,一母同胞的姐弟正在屋子里头说话。
但他们显然聊得并不算太融洽。
玉福的表情有点僵冷,但她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变得温和,她对自己亲弟弟说:“你平日不是不喜欢高头大马的吗?怎么特意去挑你哥哥的那匹龙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过去当过将军,素来爱马成痴,更别说再过几个月就是巡狩的日子了,二哥还打算骑着那匹龙驹在父皇面前露上一手呢。”
任何感把皇室中的孩子当成单纯孩子的,一定是个天大的还活不长的傻瓜。
代王在自己的亲姐姐面前不止没有任何掩饰,甚至还连自己的姐姐都不怎么给脸,只听他冷笑说:“是二哥找你来同我说话的?哼,被本王看上正是那个东西的荣幸!别说一匹马了,就算是我要别的,二哥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才不过六岁的孩子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
才不过六岁的孩子已经知道自己是父母最宠爱的唯一的儿子。
那么所有其他的东西,不论是否有主,他当然俯仰可拾。
玉福气得全身发抖,她尖声说:“我是你姐姐,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代王的不以为然更明显了:“姐姐……呵呵,不服的话,我们就去父皇母妃那边说去吧。”
玉福狠狠揪了一下手中的帕子。
她当然不敢去父皇母妃那边,过去父皇母妃有多宠她,现在他们就有多宠她的弟弟,而且远比宠她还宠上百千倍!
她也进言过,也切切实实的为了弟弟好进言过,哪怕是她,看着这骄横狂妄的弟弟也觉得不行再这样下去,但是叫她心头发冷的是,她的父皇母后显然并没有将这个当做一回事,父皇还下旨申饬了她。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母妃的意思还是父皇的意思。
母亲当时的劝告不过是“未来你的亲弟弟当了皇帝,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天下之大,岂不是由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呵呵……她的母妃自从斗赢了所有人,到了独宠后宫的地步,也成了一个天真的妇人。
她的亲弟弟又怎么样?
一个现在就敢这样和她说话的弟弟,她要怎么期待对方成为九五之尊之后会礼敬于她?
再说了,不管是谁当皇帝,她还能少了一个长公主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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