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知:“什么?”
谢徊:“为了家族利益,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委屈吗?
隋知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得到的回答是,委屈的。
小时候,隋文瑛嫌弃她是女孩,从来没有关怀过她,直到长大才把她接回来,一回来就是联姻。
在这场联姻里,赵谨分明和她的处境相似,他也一样无法挣脱家庭的桎梏。
可他们都是受害者,赵谨却一直把痛苦发泄在她身上,只因为是隋家是有求于他们。
人就是这样,自己孤身一人时,什么都能抗得过来,有人关心时,反倒是软弱了起来。
想当初,被那样百般羞辱,隋知都能面不改色刀枪不入,结果就是谢徊这么轻飘飘的一问,在别人面前怎么也流不出来的眼泪,在他面前就像落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往下落。
谢徊无动于衷,冷眼旁观:“没能力的时候,不用总觉得自己多了不起,非要牺牲自己去拯救众生。”
听他没来由的教训,隋知一边哭一边摇头,她想说没总觉得自己了不起,也就这么一次,但是哭的说不出来话。
她捂着脸哭,看不清人,只感觉谢徊说话的声音近了些:“对众生慈悲的前提,是你要先对自己慈悲,别忘了,你也是众生之一。”
这次她听进去了,点头时,忽然感觉胳膊上多了一道力气。
谢徊把她的手拿开,微凉的指腹覆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拭去泪痕,他服了软似的叹了口气,声音像是混了记忆的黄沙,略略沙哑:“不哭了,以后都不会让你委屈。”
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柔,听得隋知一愣,紧接着猝不及防的胸口一抽,在安静的车厢里,打了个无比洪亮的嗝。
隋知:“……”
谢徊的手垂在她身侧,笑的肩膀都跟着颤。
等到她的情绪平复下来,谢徊开车带她去招待所批离队手续。
今天下雨,后面两天要进行抽水工作,正好又赶上周末,她这个手续批的很快,当晚就跟谢徊回了市区。
晚上折腾吊绳,又哭了那么久,隋知返程的路上累到睡着了。
她不做噩梦时,除了刚入睡会因为热挣脱下去几件衣服,往后的睡相都很好,额角偶尔会渗出几滴圆糯糯的汗珠也不擦,又乖又甜。
上次送她回来,谢徊的感触还没那么深,只觉得旁边躺着一个赏心悦目的花瓶,但今天,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穿着这件衣服出现在他面前,把他本来模糊的记忆,一遍又一遍描绘清晰。
那年雍平帝已故,而孝成皇后生前提□□的同姓宗族各个酒囊饭袋,更别说那个傀儡小皇帝,脚下皇土都要覆了,还傻乎乎的抓着他的绯色长袍,问太傅怎么了。
下贱的求饶声,绝望的咒骂声和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仿佛让大雍皇宫上方弥漫着一层经久不散的黑雾。
她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穿着一身大红麒麟锦服,穿过层层黑雾到他面前,对他说,等他破城回来,这次大婚,她想要笑着出嫁。
天下都是他的,娶一个区区前朝太后何其容易,他想都没想,轻声应下。
毕竟,若不是这个脑子蠢如猪的小太后,就算大雍再腐烂不堪,也是百足之虫,死而未僵,他不会那样轻易就覆了这个王朝。
男人裤管都被血洇湿了,却看都不看,单手勾起她的下巴:“你说这个王朝对你不好,我便为你覆了,可算我对你好?”
她主动掀开红盖头,笑颜比她脚边的鲜血还艳:“算的。”
他亲率三军,如她所愿,未伤大雍百姓一分一毫,不到两个时辰便大破城门。
可等来的,却是寝宫里的一场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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