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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嫚还没说话,两个小一点的公主此前就听母亲一知半解地在一起为这事哭泣诉苦,这时又从长兄这里听到这么确定的话,一下就吓哭了起来。
“我不要去蛮夷那里,阿母说蛮夷吃生食,不穿衣服,连房屋也没有,还住在帐篷里。”
阴嫚还好,绷住了没哭,但小脸也白了,眼巴巴地看着大兄,仿佛希望扶苏能去替她们求情,不用让她们去那样遥远可怕的地方。
而且她们根本没有理解封为女君的意思,她们的母亲也没有理解,因为这种事或许上古时有,但她们所熟知的历史里已经少见了。
女儿们还小,六国也没有尽灭,嬴政没有详说,只漏了点口风,还是因为他要让女儿与儿子一起接受教育才说了些话。
结果传来传去,生了公主的后妃们互相诉说,都以为女儿要远嫁给真正的蛮夷,来为秦国笼络他们。
她们也不知道嬴政所构想的未来,只隐约知道大王有远方的地图,那是一个比匈奴还要遥远的地方。于是对匈奴的了解加上她们的想象,勾画出一个比匈奴还野蛮原始的所在来。
扶苏张口结舌,不由得都苦笑了:“阴嫚,她们不知,你与我一起学习,难道也不知道吗?父亲想让你们去的身毒或西域之西的地方,难道是那样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地吗?”
“我知不是,但父亲不许外泄,我不敢多说。”
年纪稍小的公主现在只记地名,知道天下是这样便好。阴嫚与扶苏年纪相仿,一起学到了更详细的地理人文知识,但她仍然害怕。
因为即使那个地方也有悠久的历史,并非不开化之地,但她学习的知识里也说了,身毒多热病瘟疫,天气炎热难耐,秦人去了容易水土不服而死。西域往西似乎稍好,但天气干旱多沙漠,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百姓连语言都不与他们相通,叫她去那样的地方,她当然害怕。而且她也觉得是让她嫁过去,她小声对扶苏道:“大兄将来能不能向父亲求情,让我们嫁与诸侯为君夫人,莫与当地蛮夷之主联姻。”
两个更小的公主连连点头。如果长姊嫁去做君夫人,她们可以作为媵陪着长姊一起去,就不用嫁给蛮夷之君,陪他们茹毛饮血了。
诸侯被大秦赶到蛮夷的地方,但那也是诸侯国君啊,生活总还是会像在故国时一样吧。到那时有姊妹陪媵,带去宫人与隶臣妾,作为大国公主一起生活在小国某个诸侯王的宫殿中,地位是超然的,起居饮食与熟悉的人都和在秦国一样,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阴嫚已经在想陪媵的事了,这事她们不陌生。他们这些排行在前的公子和公主,母亲是楚女和韩女居多。因为嬴政那时还没有亲政,华阳太后并不干政,但很自然地安排楚女进入他的后宫。而他的亲祖母夏太后又是韩人,当然也会希望他生下有着韩人血脉的孩子。这件事在他父亲身上已经发生过一次,只是父亲去得太早,于是太后们又安排到了他这里。
嬴政当然不介意后宫这点小事,亲政后才慢慢排除楚人在秦国高层的影响。这些年幼的公子与公主们对此并无所觉,倒是从各自的母亲那里,知道了许多关于远嫁异国的故事。尤其是最近,她们闲着无事,除了希望这事不成真之外,就是从各自的亲近关系来讨论她们的女儿,是不是能嫁到一起去,既是作伴,也是抱团。
阴嫚灌了一耳朵这些话,并不觉得母亲能改变父亲的意图,就只盼望真的能和姊妹一起去个诸侯国。不过同姓陪媵?除了姊妹们,秦国好像只有赵国是同姓,她可不想与赵女在一起。
扶苏其实也没有完全理解父亲的意思,但他隐隐觉得父亲好像不是叫她们嫁人的意思,不然为什么要与他一同学习?
不过妹妹求到了面前,他就先答应了下来。
“好。”
阴嫚稍稍安心了一点。扶苏是长子,不出意外就是储君,父亲总会听一点大兄的意见吧。
两位公子也有话想同兄长说,但阿姊和妹妹显然在担惊受怕,嬴高就没开口,直到阴嫚坐回去开始饮用蜜水了,他才向扶苏行礼,忧心忡忡地问出了兄弟们与姊妹不一样的害怕:“大兄,我听说宫人在清扫宫室,等器用搬进去整理好,我们就要离开母亲,住到父亲身边去了。这是谣言吗?”
扶苏顿了顿,看了看公子高和公子安,沉痛地说:“并非谣言,父亲已经同我说过这事了。有我在内,今日一同在父亲那里上课的兄弟,都要搬到父亲身边居住。”
公子高直起的腰一下子垮了,几乎要哭出来。年纪比他还小一点的公子安更是绷不住,小嘴一扁,但又硬生生忍住了,强行开心地道:“能得父亲朝夕教诲,是我等的荣幸啊。”
扶苏与公子高也一起点头,强颜欢笑。
并不是他们不与父亲亲近,而是一想到住到父亲身边,那除了正常的课业之外,时时都有可能被父亲考问,那孩童对父母天然的孺慕,以及作为公子对国君的亦出于本能的讨好,一下子就全都飞了。
敌不过对父亲严格要求的惧怕和逃避。
送走了兄弟和妹妹们,扶苏思考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正式请见,向父亲询问自己姊妹的未来安排。
“父亲,宫中如今传说,将来要将公主嫁给蛮夷之君。母妃与妹妹们为此多有不安。臣以为,秦国公主尊贵,父亲若是有意联姻,与其嫁公主与蛮人,不若嫁与诸侯以结好。”
嬴政皱起了眉,脸色不太好,心情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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