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理解地点了点头。
燕长锋拿来当火把的那根木棍扑闪了下,最后一点火苗熄灭了。苏阳的心跟随着一沉。
燕长锋摸黑着来到窗口,将窗帘拉开,再打开窗户。窗外没有月光,只有漫天的星光,荧荧地映出屋中物件的轮廓出来。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黑魆魆的一片,像一只怪兽蹲在那里。
苏阳搬了两张椅子,来到窗口,将一张递给燕长锋,坐下,想了想,说:“燕警官,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能否向你请教一下呢?”
燕长锋点燃了一根烟,惬意地吐了个烟圈,“说吧。”
“你今天早上是怎么突然会想去怀疑严所长,觉得他隐瞒了一个事实呢?”
燕长锋怔了一下,脑海中涌现起早上洗漱时想到的案件推理:在燕长锋的大脑深处,一直对苏阳说的话是存有一定疑虑。虽然他从苏阳的表现上找不出他说谎的痕迹,但他也知道,苏阳之前对他所讲述的,基本上都是他自己的推断,而任何人都会下意识地为自己寻求开脱,也就是说,苏阳所想到的,甚至他说看到的,未必完全是真实的,只可能是他为自己的清白所寻找的部分证据。而昨天晚上苏阳的梦靥让燕长锋深切地感受到了隐藏在苏阳正常人格背后的一个黑暗影子,让他几乎要去假设,苏阳正是那一个杀死朱素、陈丽娟、张成廷乃至赵利蕊的真凶,尽管可能他的杀人,是在一种不清醒,或者说梦游的状态下。但燕长锋同时又对自己的假设存在着动摇,从他的内心深处来说,他不能不考虑当初最早接触苏阳、并在上领公寓804遇害的邢警老陈对苏阳的看法,那就是他是无辜的。他深知,也许自己的办案能力有可能比老陈更高一筹,但在看罪犯的目光上,却很难抵得上老陈那数十年邢警生涯所积累起的敏锐性。另外,苏阳在梦游的状态下,虽然有一些惊人异样的举动,但却并没有真正做出危险性的行为。燕长锋知道,人的梦游行为基本上是受人的大脑中被压抑的部分所驱使的,他那会去做许多人平常里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那也意味着,苏阳的大脑中,杀人的想法一直是处于被压抑的状态。所以苏阳的那个“肢解”他的行为反倒可以理解成,他在意识中,一直是抗拒着去杀人的。这样的话,苏阳是凶手的可能性也就变得很小。
这些念头的纠缠让燕长锋感到痛苦,但同时也给了他启发:能不能换一个思维来看到案中人?比如朱素,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是一个受害者,那么有没有可能她是主动的呢,即她没死,所有的案情中,她是知情乃至参与策划的呢?另外,按照苏阳的说法,朱盛世是出于房子的事而主动选择了杀死朱素,但有没有他只是受胁迫的呢?这个想法令他激动了起来,因为他综合了这两个可能,发现其一个共同的线索:如果朱素仍是活着的话,那么她最可能的藏身之处就是老家;如果朱盛世是被迫杀死朱素的话,那么从朱盛世的生活轨迹来看,要挟他的人一定是生活在青栏镇的。再对应起昨天严所长对他俩的抗拒态度和他与朱盛世之间的关系,燕长锋越来越觉得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所以才与苏阳一起布下了引蛇出洞的计策。但失策的是,他低估了敌人的实力和他们的快速反应力,从而让自己与苏阳被困于这房子里。
对于这些复杂的推理过程,燕长锋是不可能与苏阳讲清的,更不可能告诉他说,自己在心中一直是将他当作嫌疑犯来看待,他只能敷衍道:“没什么,只是早上刷牙的时候想起了严所长,感觉他的态度有点不对劲,然后就想到,也许在清栏镇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朱素、朱盛世和严所长都可能与之有关。而目前朱盛世已经死了,朱素生死不明,那么严所长所代表的青栏镇知情人就是最大的线索。我们既然无法从他们嘴里撬出真相,就只能把他们引出来,主动带领我们接近谜底。”
苏阳沉默了下来。他静静地注视着头顶斜上方的苍穹,良久,喟叹了一句:“可惜我们还是没能证实这个幕后人究竟是不是严所长,他与朱素之间的关系究竟又是什么。”
燕长锋安慰他说:“我们会想办法逃出这房子的。”
“不过也真的好奇怪。朱盛世当初为什么会这样构建房子呢,整栋楼简直就是一个囚笼,就那么一个出入的大门,难道他就是存心把房子当作是一个壁垒?”
“有可能吧。也许他就是自觉作孽太多,害怕别人潜入进来报复他,所以宁愿不便,也要保障安全。”燕长锋顿了顿,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座建筑除了空间上的封闭外,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特点吗?”
“是不是觉得它有点像古欧洲的城堡,而不像现代建筑那样,有阳台,有大飘窗?”
“不是。你有没有发现它的建筑并不是四方的,而是像金字塔那样向中心缩小的吗?只不过少了一个顶,所以并不呈现出锥形,而是梯形?”
苏阳仔细想了想,好象真的是如此,不禁大为奇怪,“还真是的哟。那朱盛世搞这么多鬼名堂做什么呢?我觉得这样子的结构很不好建造的哟。”
燕长锋摇了摇头,说:“我也猜不透。也许就是建筑师的创意吧。如果让我看的话,我觉得这样的建筑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易攀爬。”
苏阳则咀嚼着燕长锋关于“房子要是加个顶,就是个金字塔造型”的说法,若有所悟,“传说中金字塔是建筑中最具灵异的造型。据说连食物放在金字塔形状的模型中,都可以比在外面保鲜更长时间。”
燕长锋开玩笑地说:“那朱盛世要保鲜什么呢?该不会是想像那些法老一样,保存千年啊?”
苏阳随口说道:“也许人家想要保存的不是遗体,而是精神或灵魂呢。”提及“灵魂”二字,苏阳突然想到一事,不禁失声道:“难道真的是灵魂?”
“灵魂?什么意思?”
苏阳全身的肌肉开始紧张了起来,“你相不相信人的灵魂是一种能量,而这种能量有可能被保存下来呢?”
“你且继续说下去。”
“你记不记得镇上的人说过,朱素的妈妈在去世后,她的灵魂曾经在这屋子里现身过吗?然后我又在这屋子里撞见了朱素奶奶的灵魂。以前我一直怀疑是不是朱素她家人具有特殊的灵异能力,但现在想来,是不是就是这房子的问题?”
燕长锋感觉苏阳的说法有点无稽之谈,但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反驳他,毕竟他也知道,关于金字塔,有太多神秘的传说。比如胡夫金字塔究竟是怎么建造的,还有古埃及第十八王朝法老图坦卡蒙国王陵墓的那一个著名咒语“谁要是干扰了法老的安宁,死亡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的灵验等。
苏阳完全沉浸在自己惊人发现的震惊中,他实在难于想象,如果这座房子真的就是为“死人”而准备的,为保存灵魂的力量的话,那么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究竟会遇上怎样神秘古怪的事。
就在苏阳紧张得全身直流汗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那是一种空旷、沉闷的声音,就像有人在开大门,哼呀哼呀,又夹杂着像是老太婆在你耳畔叨咕般的吧嗒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苏阳惊乍得差点从椅子跌落下去,黄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落而下,“这是什么声音?难道真的有鬼?”
燕长锋侧耳倾听,却发现根本无法辨定声音的来源。那仿佛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又好象是有人用音箱在你耳边播放,总之,它好象是从四面八方同时拥涌过来,又缥缈不定。你感觉它在你身后,但你转身,它却又在你的身侧幽幽响起。哪怕你捂住了耳朵,它仍然像个不依不挠的小孩,扒着你的耳朵将声音灌了进去。
燕长锋心头也是大骇,他实在无法想象这古怪的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真的如同苏阳所说的,这荒宅里闹鬼?再看苏阳,他已经捂着耳朵,瑟缩成一团,躲在墙角,只恨不能用铅水灌入耳中,让自己彻底杜绝对声音的接收。
燕长锋强按住心头的恐惧,试着伸出手去,将窗户关上。那古怪的声音竟然一下子消减了许多。他暗松了口气,对苏阳说:“没事了。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并不是什么鬼魂作怪。”
苏阳畏缩地把手拿离开耳朵,果然那怪声不似之前那么强烈,而变得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如同一个孤魂野鬼在窗外绝望徘徊、摧心长号,反倒将恐怖的气氛渲染得更加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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