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蒙蒙中,柳梧璇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但她记不起来,晨昏的界限已经越过,光线刺得她无法继续安睡,当她睁开眼,天地仿佛一刻不停在眼中旋转,但强烈的反胃感又迫使她不得不坐起来。
“大小姐,您终于醒了,呜呜呜……”
柳梧璇的贴身侍女听见响动,迫不及待冲了进来,在柳朵不在的日子里,她已与柳梧璇朝夕相伴六个年头,如今见得大小姐如此惨状,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晴儿,现在几时了?”
“大小姐,您睡了整两夜了……大夫说您身子还弱着呢,还是躺着好些……”
“朵,朵儿呢?醒了吗?”
“……我还是给您拿些吃食来”
晴儿支支吾吾,半天只将话头转到别处,又找借口转过身去偷偷抹眼泪了,柳梧璇察觉到情况不妙,趁着晴儿出去给她拿食物的功夫,强撑着虚弱身体偷跑到院子里。
“小璇!”
坐在偏房门口的柳长青一直关注着柳梧璇房间的动静,当孙女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出现在寒风瑟瑟发抖时,他心如刀绞,如鲠在喉的难过,冲出去一把扶住了他最疼爱的至亲。
“爷爷,朵儿呢?朵儿怎么样了?”
“乖乖,先进来,进来再说。”
炉火烧的正旺,暖意烘烤着柳梧璇恢复了些精神,苦艾味在身侧氤氲,一旁的魏大夫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自前日一别,他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个女孩和她的妹妹,此刻,他正装作忙碌的样子,背对着柳梧璇,反复不停地擦拭着他的药箱,可这拙劣的演技实在骗不过机敏过人的柳梧璇,其实在她刚进房门之时,他就被认了出来,只不过碍于身体原因,柳梧璇没来得及行礼搭话。
“先生,又见面了,您见过我妹妹了吧,她究竟如何了?”
“嗯,按照我的说法,她早应该在服下那株参后一个时辰后醒来……但我没想到,事情出了这样的变故……”
“什么变故!”
牵扯到柳朵的生死安危,柳梧璇下意识喊了出来,但随即她就意识到她的无礼。
“抱歉,先生……”
“无妨,这也是我盲目行医的过错……”
“所以,朵儿她?”
“虽说那参在一时里保住了她的性命,但她的气血同时也被牢牢锁在体内,无法流通,我从医六十余载,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只怕……”
“只怕什么?”
“再不醒,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不可能,哈,不可能,我妹妹才十三岁……”
“小璇!小璇!”
柳梧璇发了疯似的冲出偏房,又一头冲进柳朵的屋子,柳长青顾不得再陪着魏大夫,匆匆道谢后就追了过去,可哪想柳梧璇却将房门从内反锁,任凭外面的人如何喊叫,她只顾伏在柳朵的身上号啕大哭。
“小璇,我的乖孙女啊,你不能再有事啊……”
风霜雨雪八十余载,柳长青从未觉得人生如今日一般灰暗,幼年孤露,弱冠牢狱,商路坎坷,他从没想过放弃,但今日,上天似乎执意要剥夺他至亲至爱之人的希望,甚至是生命,已是耄耋之年的他,在时间面前顽强地像岩石,而在命运面前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
“天边边,雨千千,落在土里冒青尖……”
做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梦,在梦里,天空雾蒙蒙的,时间好像回到了很早的时候,早到我还认不清周围的一切,道路在无数个方向延伸到一眼望不到头的地方,雨一直下,等我开始走动时,我发现路根本不是路,而是一座座连接在一起的石桥,桥下的或许是天水河,只不过为什么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它都在向前流动呢?
由于方才的走动,我实际上已经离开了那个连接着所有桥的中心,而当我回头望去,所有的桥又汇聚成了同一座,原本向前奔腾着的河水不知何时从我的脚边漫开,没来的及逃跑,我就被浩浩荡荡的水势冲得荤七八素,待我再次浮出水面时,桥消失了,水像天一样蓝,也像天一样大,没有尽头……
雨还在下,我小声地哭起来,后来我发现周围根本没有任何人,只有我一人漂泊在宽广的海面上(我不会游泳啊,为什么沉不下去呢?),天黑了下来,远处金夏城的灯火离我越来越远,我害怕极了,开始放肆大哭,我心想,或许还有未归的渔船可以发现我。
莫名响起的歌声吓了我一跳,起初,那声音很小,模糊不清,小到我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存在,于是,我停止了哭泣,开始仔细去听,那声音仿佛知道一般,渐渐的变大,到后来,歌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几乎是在我耳边唱着了,而当它变得震耳欲聋之时,我终于听出了那声音的主人,我看不见她在哪里,但那歌声,的确是为我而响起,此刻,她一定撑着油纸伞,在那棵树下唤我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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