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岑大概还没从罗贝尔的人物性格中走出来,他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眼神轻飘飘地在楼梯上打了个转,说得看似轻巧,可言语间却颇有些自得意满的意思,像是非常笃定。
许暮洲眨了眨眼,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倒是他身后的宋妍先一步走了上来,单膝跪在地上,用指尖拨弄了一下那条麻线,转过头看着严岑。
“不是说真爱吗?”宋妍捞着那条麻线说:“这也够不当人的。”
“又不是我干的。”严岑心安理得地说:“那是罗贝尔伯爵干的缺德事儿。”
宋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屑,见许暮洲还是一副不解其意的模样,于是好心指点道:“你说这个城堡中,都是谁在听从这个铃铛的吩咐?”
“是仆人。”许暮洲反应很快,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罗贝尔其实并没有将凯瑟琳放在平等的婚姻地位上?”
“对。”严岑说:“而且从实际情况来看,凯瑟琳应该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
宋妍的小课堂被猝不及防地打断,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腹诽了一下严岑这占有欲怕是跟罗贝尔也不遑多让。
严岑对她的表情视而不见,依旧跟许暮洲解释道:“对罗贝尔来说,他并不在乎凯瑟琳是在阁楼还是在什么地方。因为他无比确信,只要他召唤凯瑟琳,对方就会立刻出现在他面前……我刚才拉铃的时候试了一下,发现这拉绳上已经落了灰,大约是好久没有用过了。”
“楼上的阁楼也很久没人进去过了。”许暮洲说:“这么看来,时间也能对上。”
“罗贝尔将凯瑟琳视作私有物,连仆人都不许接近,想必这铃铛也只有罗贝尔一个人能碰。”严岑继续说道:“由此可见,在这个城堡中,罗贝尔拥有着绝对地位。”
“凯瑟琳是什么人?”许暮洲忽然问道:“我是说,家世什么的。”
“凯瑟琳是独生女。”严岑说:“关于这个,我昨天就查阅了书房留存的婚书资料。凯瑟琳的父亲是王室的秘书长,家里只有这一个女儿,她父母对她极其疼爱,只是由于工作繁忙,凯瑟琳是在外婆家长大的。”
“这种贵族小姐,会受这种委屈吗?”许暮洲觉得有点不可理解。
“这也是问题之一。”严岑说:“凯瑟琳究竟为什么会接受这种阶级对待,或者说,是什么让她心甘情愿地让出自己的人格,作为罗贝尔的附属品的。”
“这一对夫妻真是有意思。”宋妍靠在墙上,插话道:“罗贝尔将凯瑟琳奉若神明,对她无比爱慕,但实际上占据主导地位的又是罗贝尔自己。所以……你说是谁在说谎呢?”
“罗贝尔自负,不屑于说谎。但亡者也没有说谎。”严岑说:“无论罗贝尔做得再怎么过分,凯瑟琳对他依旧爱慕——毕竟她没有对杀害自己的凶手产生任何怨恨。”
“我倒是觉得,这琴房像是罗贝尔大发慈悲给凯瑟琳留下的净土。”严岑的眼神落在小楼梯上,接着说道:“在某种情况下,罗贝尔允许凯瑟琳暂且离开自己的掌控,这大概也是他出于对凯瑟琳‘爱意’的一种退让——不过现实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种自由是有限度的,只要罗贝尔想,凯瑟琳就还是得回到他身边来。”
在这一刻,严岑跟宋妍作出了完全一致的思路推理,许暮洲愣了愣,才忽然想起来绣球花的事,于是将手中的项坠露给严岑看。
“刚才忘了说。”许暮洲示意严岑往他手上看:“你看这个。”
“嗯?”严岑瞥了一眼,有些意外:“你们从哪找到了任务进度?”
“只是确定了凯瑟琳对罗贝尔的爱意。”许暮洲说:“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推理。”
“……那凯瑟琳这愿望还挺简单。”严岑说着冲许暮洲伸出手,许暮洲乖乖将皮绳从手腕上解下来,将东西放在严岑手里。
严岑捏着那只项坠端详片刻,才反手一握,将那只项坠握在了掌心。
“这东西先放我这吧。”严岑说。
许暮洲并未起疑,对他来说,这东西放在谁那都一样。前两个世界是严岑想要锻炼他,所以才要把主动权交给他。现在严岑如果觉得这世界很麻烦,想要拿回主动权也是应该的。
严岑确实想要拿回主动权,罗贝尔伯爵就像是一个盘踞在蛛网上的老蛛,无数的丝线脉络从他身下延伸出去,乱七八糟什么事都有。严岑不打算把克林的事情告诉许暮洲,这种世界线内的罪恶事件有永无乡评判,没必要让许暮洲义愤填膺地跟着生气。
倒是宋妍若有所思地看了严岑一眼,什么也没说。
“在你们查找线索的时候,庄园来了一位客人。”严岑说:“据管家说,是一位警务探长……这也是凯瑟琳邀请的最后一位客人。”
“探长?”宋妍问:“凯瑟琳找这种非贵族来做什么?”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严岑说:“凯瑟琳请了不少这样的社会名人,我也很想知道她的用意。”
严岑说着转向许暮洲,笑着说:“所以,伯爵大人可能得找拉塞尔家的小少爷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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