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王志刚和孙茜的事因为出了人命案子,最后也算勉强大白于天下。当时是王志刚在学校内部调查中亲口跟学校承认的,只是当事人已死,也没有人报案立案,所以也不了了之。学校做出了开除处分,王志刚的妻子与他离婚后带走了大部分家产,算是勉强家破了一遭。
许暮洲看文件的速度飞快,短短几分钟就放下了文件夹,感慨道:“别的先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茶水间的安全屋原来是这么来的。”
能在整座凶宅中设置唯一一个绝对安全的安全屋,许暮洲本以为这起码应该是个极其特殊的故事,却没想到实际上就那么简单且巧合——在孙茜任职后的几个月,有一次赶上了一场大暴雨,孙茜怕黑不敢回家,被困在了学校,值班的老校长在茶水间给了她一把手电筒。
但其实仔细想想,这次任务本身就是由无数个“巧合”所组成的悲剧。
“很正常。”严岑又换了个舒服姿势,才说道:“你就一直没有奇怪,为什么茶水间可以开灯,但是不能开门吗?”
“奇怪过。”许暮洲连忙说:“但我一直没想通是为什么,最后只能归结与孙茜的主观思想。”
“确实如此。”严岑说:“因为对她来说,茶水间有‘光’,是很正常的事。”
许暮洲顿时明白了。因为老校长在茶水间给了她对抗黑暗的道具,所以在孙茜的心里,那间房间是干净的,不需要警惕的。而不能开门,恐怕是为了不让孙茜发现,里面的人并非是“老校长”本人。
“严哥。”许暮洲忽然扬了扬手说:“你看过这个报告了吗?”
“看过了。”严岑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问:“怎么?”
“说起来,你觉得……”许暮洲沉吟片刻,似乎是在准备措辞:“王志刚这种‘主动坦白’的行为,有多少是因为他良心发现。”
“一分都没有。”严岑嗤笑一声:“他敢跟学校坦白,无非是想争取个‘宽大处理’,不然他怎么不敢去跟警局坦白。”
“我觉得也是。”许暮洲叹了口气:“所以想想这孙子啥事没有,我就觉得生气。”
“总会有的。”严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人的灵魂永存,肉体不过就是个容器而已。镌刻在灵魂上的罪孽除非能赎清,否则不能抹消。这辈子不行,下辈子再还也一样。”
“下辈子……”许暮洲咂摸了一下这个味道,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奇奇怪怪的:“但实际上,下一辈子对于这个人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体验。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也没有上辈子那些经历,哪怕他们这一生过得穷困潦倒,悲惨无比,恐怕也很少有人会真心实意地觉得‘我上辈子做了错事’吧。”
“所以呢。”严岑看着他,耐心地等他把这句话说完。
“人一生中所有的思想都来源于知识和经历,但每一辈子结束,人就相当于被格式化了一顿。那些所能影响人思维的所有因素都将不复存在,命运的轮盘重新归零,并且所有的选项被随机打乱。”许暮洲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绕,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像是在一边思考一边表达:“所以人的上辈子,和下辈子,从实际意义上来说,不应该是两个人吗。”
还不等严岑开口,许暮洲自己都觉得自己不知道在钻什么牛角尖,他皱了皱眉,抓了一把头发。
“哲学课太害人。”许暮洲叹了口气:“一言不合就把自己学成牛角尖本尖。”
“所以审判系统的罪孽评判周期很长,还有以功折过的,罪孽与否无非是你所能看到的片面结果。”严岑觉得他这模样实在有点可爱,不由得轻笑一声,好心安抚道:“还记得这世界是靠什么平衡的吗——情绪。这些情绪是最能反映一个人善念和恶念的,本性善良的人不会因为穷苦而作孽,但是相应的,罪恶的人也不会因为富有而停止作恶。永无乡存在多年,自有一套生存法则。”
“别说了。”许暮洲痛苦地捂着脸吐槽:“辩证唯物主义和实践唯物主义的碰撞是不会有输赢的。”
严岑没听懂,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没什么。”许暮洲抹了把脸,决定离开这个车轱辘话题:“我只是突然好奇……既然永无乡是平衡世界的系统,那你们身在这里,会不会有了解自己上辈子的机会?”
严岑唇角的笑意有短短一瞬的凝滞,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他眨了眨眼,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暂时是个秘密。”严岑说:“等你离开永无乡那天,我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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