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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目间清波流转,似有无限柔情,只是微微笑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有些羞涩,不知是不是时间久远记错了什么,或者理解错了什么,诚恳地低下头:“说错了什么?还请老师指教。”
他淡淡地摇了摇头,说出来的话让我再次坠入谷底,“我只是想,能与你共度的人一定是幸运的。”
天边的晚霞随着夕阳无声无息地暗沉,一片枯叶缓缓坠落在我脚下,它那么轻,好像没有一点重量,我却听见了它黯然地抽泣声音。
暮霭沉沉,最后一丝余辉也要落幕了。
两个人,缓缓朝山下走去……
课外活动间隙,几个小女生围在我中间,她们正在学习梳一个漂亮但又有些复杂的小辫子。“看到吗?”我给她们示范:“这一股头发要从这边穿过来,然后藏到后侧,再提起另一股头发,捏头发的时候手要用力,但不能扯住头皮。”
“老师,太难了啊!”
“是啊!老师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啊?”小女生略带上了哭腔。
我心里一阵阵愀痛,给赵小娟戴上发夹,默然不语。
“那老师你下学期还来吗?”
“上课了!”林章的声音从我身后穿过,平静中裹胁严厉,女生们只得跟着他进入教室。
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小操场,回想这短短1个月,我觉得我来这里是错了,似乎什么也改变不了。林章对我始终如一的淡漠,而我能教给孩子们的又太少太少。刚与他们培养好感情,现在却要离开了。这才是最残忍的,对孩子们也有可能是一种伤害。
林章前天把他们的作文拿给我看,班长有一段写:易老师是我见过最美的老师,当看到她那一箱与众不同的礼物时,我的心就被她征服了。她不止用美貌征服了我,还用那些礼物和讲课风采征服了我。如果她能一直留在这里多好,我一定会好好听课……
而赵小娟的作文:我从来不懂什么是美。这些年一直是衣着破旧,灰头土脸,我以为人生就是这样。可是当看到易老师给女生们带来的头绳,发夹,我再也移不开眼……
我对着溪水看自己的倒影,易老师给我梳的辫子是那样独特,别致,蝴蝶发夹在我发丝翩翩舞动,那是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自己可以这么美丽,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粗糙……
这些孩子从出生就在这里,他们缺乏太多资源,缺少太多世面。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钱。爸妈外出打工,过年回来几乎不会有多余的钱给他们带精致的饰品或玩具。
春节过后,又变回留守儿童,与爷爷奶奶相依为伴。家中照顾他们的老人除了要给孙子孙女做饭,还要顾着田里庄稼,根本考虑不到孩子们的学习与样貌,反倒是孩子还要帮助爷爷奶奶洗衣,做饭,下田。
对于很多孩子来说,不是功课太多,不能无忧无虑的玩耍,而是他们从小就要分担家务。他们的衣服时常是旧的、脏的,洗头洗澡的次数也少。并且这里地势高,紫外线毒辣,他们的脸是避无可避的黑灰黄几种颜色。
可是我能改变什么呢?我不是一个无私甘愿奉献的人,我来这里的目地就是找回林章。连自己都是每天擦各种乳霜,尤其是防晒。我很明确自己的位置。也无法长期忍受另人腰痛的床板,墙梁上的蜘蛛,肆虐的蚊虫和恶臭的旱厕,甚至给我父母通电话都要去十几公里外的村长家。
抛开这些外在,我也可以为了林章不计名声,不要名份,甚至不要孩子,一直在这里陪着他。可是以后呢?我的父母年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老,我是独生子女,必须得回门前尽孝,至少不能离的太远。
一个人从出生就开始遵循父母的指导,老师的教诲,接受知识、责任意识。慢慢融入机制社会后,哪怕他有逾越、反叛的渴望,但是在道德责任面前,也很难脱离主流社会了。就像是你三十岁还不想结婚,就开始有人说闲话;你追求不切实际的梦想,便会有人苦口婆心劝你现实点,或者嘲讽你痴心妄想。总之看到你有脱离他们的轨道,便正义凛然地将你拉回。
于情于礼,我都不可能脱离亲情,林章也一样。他已经无父无母,同样也要在暑假回去陪儿子。或许,他还会回到那个家。或许,他们又变回了夫妻也说不定……
☆、第61章
一个人跟随夕阳从山上下来,林章竟坐在小操场上抽烟。从我来这里就没有看到他抽烟,我以为他已经戒烟了。
我走过去:“嘿!林老师怎么在这抽烟啊?”
他扭过头,看见我笑了笑,并不搭话。
我跟着一起坐下,“林老师,你会一直呆在这里吗?”
“没考虑这些。”
我点了点头。只觉得烟雾如同纱幕,隔在我们之间谁也看不清谁。
“你为什么来这里?”他对上我的视线,“我是指这个支教点。”
“我来找你。”
“找我?”他捻熄香烟:“我过得很好,你不必有什么担心。”
这是在赶我走吗?心口死了一秒,碎裂满地的幻想……转头看向他,只是想看看他。那么近的距离,可以看见他的睫毛,可以看清他的皱纹。最让我痴迷的还是他的眼睛,他漆黑的眼睛好像洒满星光的大海。一直以来在他给我的爱情里,我就如一条等待海水的小鱼,在等待中挣扎,煎熬,期盼,委屈,反复。他温情地把我领入海里,又无情地把我推出海外。他赐予我爱的幻想,又抽走我对爱的能力。
我走了那么多步,真正走到这里,却开始退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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