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鸳面色一白,“这是怎么了?”
看着满地狼藉,她想起身收拾,秦缨一把将她拉了住,“先别管。”
响动不小,却很快被风雨掩盖,白鸳没经过这般阵仗,怕得厉害,又强撑道:“县主别怕,这些船工都是老手,会没事的——”
秦缨耳边风声轰鸣,又听见巨浪拍打在船舷上的声音,她拍拍白鸳手背安抚她,却又听见一楼有人在呼喊什么,很快,隔壁的房门似也开了,秦缨将白鸳按在榻边坐下,忙起身往门口走去。
踉跄着走到门口,果真听见外头有人声,秦缨一把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冷风冷雨逼得她呼吸微窒,廊道上却已空无一人。
她抬步而出,只听见一楼人声嘈杂,往下一看,便见一楼甲板上站了不少人,嘈杂之中,秦缨依稀听见了“沉船”二字。
她心头一跳,回头对白鸳交代:“你别出来,我去去便回。”
白鸳来不及多言,秦缨关上门,扶着船舱往楼下行去,夜色如墨,漆黑的天穹似破了个窟窿,天河水不要命的往下倒,借着几盏摇晃的风灯走下楼梯,待到了一楼,摇晃反倒减轻了几分,甲板上有翊卫看到秦缨出现,连忙朝谢星阑禀告。
谢星阑转身,见秦缨冒雨下楼,忙迎上来,“你怎下来了?”
风急雨大,秦缨肩头很快被打湿,她却只看向甲板,“出了何事?”
谢星阑拧眉道:“船底触礁了。”
秦缨恍然大悟,难怪船身会有剧震,竟是触礁了,想到付彪白日里说过的沉船事故,她心跳得极快,“可损了船身?”
谢星阑往甲板看了一眼,“一处船舱之中有少量渗水,但具体船体损毁多少,在船内看不清楚,船老板已令船工跳去江中查看。”
秦缨目光四扫,只见船帆已被完全放下,船速减缓,只顺着江流缓移,但也因此,船身尽随浪涛摇荡,而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两岸青山似巨兽匍匐,风雨浪涛,皆是要吃人的怒吼。
古人言欺山不欺水,到了这一刻,便是秦缨心底都生了恐惧,雨水在秦缨脚底汇集成溪流,忽然船身一晃,直令她生出个趔趄。
谢星阑一把扶住她左臂,“当心——”
秦缨一颗心沉若千钧,面色亦不好看,随风而来的冷雨扑在她面上肩上,打湿的鬓发贴在她冷白的颊侧,谢星阑指节微紧,未立刻收手,“人刚下去片刻,我送你回房,若真是损毁的厉害,我们还有时间补救。”
秦缨摇头,“让我等着,回去什么都不知道才最心焦。”
她深吸口气镇定下来,谢星阑放下手,转身站在了她身侧,他人高马大,顿时将斜风急雨挡了大半,秦缨转身看他,急跳的心微微一安,又见他眉眼寒峻,目光晦暗,是在看甲板上忙碌的众人,却又像是透过这些人,看到了更久远的一幕,而他的视线至多落在甲板尽头,绝不往那浪涛咆哮的江水中多去一寸。
秦缨收回视线,心腔子揪成一团。
甲板上,翊卫和五六个船工,正紧紧拽着两条粗麻绳,其他人则打着琉璃灯往江水中照,付彪忧心忡忡地往下看,看船上水性最好的船工潜入水底查看船身,足足等了一刻钟之久,众人手中麻绳剧烈拉扯起来,付彪见状,赶忙吩咐,“快!往上拉!”
秦缨和谢星阑见状,也纷纷上前,不多时,众人将一个褪了上衣的精壮船工拉上了船,船工已是力竭,喘了几口才道:“没事,只有第三仓撞出了一条裂缝,从船舱内排水修补便好,其他地方都是好好的。”
船工们欢呼起来,付彪亦大大的松了口气,见谢星阑和秦缨还等着,忙道:“没大事没大事,公子小姐,我们进仓房说话,都打湿了。”
秦缨和谢星阑往一楼用膳的船舱走去,付彪则吩咐船工们修补船舱,没多时进来同他们解释,“二位放心,在下这船共有八个底仓,每个底仓都做了分隔,便是其中一个底仓进水了,其他底仓也是完好不透水的,如此还可保证航行,如今只有一仓裂了缝,这不算什么,我已吩咐他们排水再行修补,只要不再撞第二次,最近十天半月都无碍!”
秦缨高悬的心至此刻才真正落了地,“太好了,辛苦刚才那位师傅了。”
付彪笑开,“他便是跟了在下十来年的人,水性一等一的好,我们船上像他这样的还有四五个,所以白日在下才说无大碍,只是客人们不好受。”
秦缨放了心,可身旁谢星阑忽然问道:“这样大的客船,底仓漏水几处才会沉?”
付彪笑意一散,思忖道:“至少得有个四处,且还要看货物多少和损毁的程度,若只是慢慢透水,那便不断排水便是,而即便四处底仓灌满了水,那也只需要将船上的货物扔掉,也能勉强行船靠岸保住人命,走水路的客船若真遇险,都会如此行事。”
秦缨只以为谢星阑是担心行船在这十二滩上再度触礁,可等她目光落在谢星阑面上时,心底却“咯噔”一下,只见谢星阑眉头紧拧,面上尽是惊疑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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