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语气让人心下恻然:“你在着等着。”说完进厨房盛了一碗汤水出来递给汉子:“吃吧,我逮的老鼠。”
“我不吃,早没老鼠了,我知道那是什么。”说完这句男子面色陡然煞白,抢上几步扑倒在地上满脸惊恐:“孩子!孩子!在哪儿?!”
阿硕被男子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双手护住碗生怕被着汉子碰洒,屋子里传来鸭儿边哭边喊的声音:“娘!娘啊!”
听见鸭儿喊叫,在桌子上放好肉汤转身冲进鸭儿睡觉的屋子里,嘴里还不忘对男子喊道:“我上午还看见老鼠了,快吃吧。”
三两步闯进卧室,见鸭儿哭的满头是汗,心疼不已赶紧抱起:“不怕,不怕我在这儿。”顺手给鸭儿穿上脱落的黄色小花鞋。
不料鸭儿伸出小手啪的一声打在阿硕脸上,就在一愣神的功夫又一头埋进怀中抽泣。牧子听到声音也赶了来,阿硕没心情计较这一巴掌,回头对牧子说道:“对了你那孩子呢?”
牧子一怔没有回答,阿硕叹了口气:“没有梯子就找些刀子或者木棍之类的拿回来,我们准备走。”手上轻轻安抚着鸭儿嘱咐牧子:“叫那个大胡子也去找,不能白吃。”
牧子答应一声出去跟男子说了什么,只听那男子又是叫嚷:“瞎折腾什么!又不是没挖过,冻的太硬根本挖不动!”
阿硕抱着鸭儿大步走到男子跟前,瞪着双眼咬牙道:“刚开春土当然硬,你说挖不动,那外面的壕沟是怎么挖出来的。”
男子被瞪的有些慌乱不自觉后退两步,但嘴上仍旧硬气:“那,那能一样么!他们人多还有吃食,咱们都饿的打晃儿。”
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不止是他城里的人不管是吃人的还是被吃的都可怜。抚摸怀中鸭儿逐渐放缓了语气:“我想试试,你可以在这里等死,也可以跟我一起走。”
男子在看到鸭儿的瞬间精神便萎靡下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张开嘴又闭上没有说什么,朝牧子招招手两人出了门消失在夜色中。
春季的夜晚依旧寒冷,几个身影在街道上小心的前行,阿硕走在前面,提一卷着用破衣物捆扎好的布条当做绳子,又用腰带把鸭儿紧紧系在背后。牧子带着好不容易找到的破烂铁器牵着女人跟在身后,最后是那男子抱着不知道是从那个破床上拆下来的一根木方子。
几个人都尽量多穿衣服,只要还可以穿着御寒无论脏还是破一概不在乎,路上除了偶尔冷风刮过发出的呜呜声四下里死一般沉静,想是将来几天可能下雨,天上密布的乌云遮挡住了月光。没有月光的夜里更黑了,视线变得很差,几人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点火照明,就这样在黑暗里摸索着慢慢上了城墙。
俯身藏在墙垛后面躲了一阵儿,探出半个脑袋向城外观察,想寻找远处巡逻发出的灯火,看了半天无论远近都是一片漆黑,应该蒙对地方了,这附近离巡逻点很远。心里如此想着,手上立刻有了动作,布条一头儿系在墙垛上,牧子和男子过来一起帮着固定牢靠,男子还拽了几拽才放心。
阿硕一甩布条另一头儿消失在前方的黑暗里,再次探出半个身子目光顺着布绳逐渐向下,布绳延伸出几米远,除了深邃的黑暗便什么都看不到了。虽然收回身体还有城墙依靠,可心中依然发慌双腿不受控制的哆嗦。
白天看过城墙连壕沟高度吓人,背个孩子就怕那些破衣服做的布条会断,还要下去吗?心里直打鼓,想着要不再等两天?看天气可能,兴许,没准儿会下雨。下雨就有干净水喝,喝水能再挨几天,说不定大哥又会来信,说不定自己就能看到。
正胡思乱想身后被谁扒拉一下,吓了一跳死死扶着墙垛慢慢转身看去,身后几人都瞪大眼睛看自己,那男子颤抖的声音怯生生的问了一句,能听出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恐惧:“下不下?”
女人就不必提了,看的出来牧子和大胡子也吓得不轻,他俩刚才也看过城墙下面,俩人本就是老老实实的平民小百姓,平生也就敢踩死蚂蚁,大半夜登高垂城这种事太难为人,毕竟敢说和能做可是差别天壤。
自己何尝不是这样,阿硕发誓现在是真的不想下去,回去两个字就在喉咙中差点就脱口而出,脑海中忽然出现一幕幕画面,吃死人烂肉浑身烂疮的瘦老鼠;剥去皮没有丁点儿绿色的死树;干枯灌木上轻易割破皮肤的枝桠;偶尔冒出地面吃了必死的毒蘑菇;孙书佐躺在腾起的火苗中呲呲作响辗转抽缩;尸堆内部白的黄的灰的翻滚蠕动,肉浪啃食消化排泄那些辣的酸的臭的腐液;还有啾啾弹弹的一滩嫩粉和箱子里凹陷皱褶的头颅,还有鸭儿,赤条条的在沸水锅里伸出手找娘。
“娘,娘。”听着鸭儿在背后轻声呼唤,咬着后槽牙看了眼前两个男人头一歪示意出发。
双手抓牢布条翻过墙垛第一个垂下城去,牧子等了一会儿,觉得距离够了抓着布条也翻身出了城墙,在墙外停住示意女人跟上,女人折腾了好半天才勉强从城墙上往下顺,牧子在女人下方小心地留意着,不时抬手帮助托举。那男子等着几个人都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中,回头朝城内看了一眼,又向天空拜了几拜,喘息几口翻出了城墙滑入一片漆黑。
慢慢地向下滑动,如果不是黑夜准被吓死,怕控制不住不敢太快,有些地方是丝织品很滑容易脱手,有些地方是麻布甚至是粗布,摩擦手心钻心疼痛。不断计算着下落的距离,终于一只脚踩到了坚实的地面,第一次觉得大地如此亲近,厚重坚实的触感让心中好大一块巨石落地。
感动的要哭,想亲吻大地肩膀被脚蹬到,一个趔趄好悬摔倒,回头一看牧子跳了下来,神情有些激动的打招呼:“主母!”说完搓着手抬头顺着绳子向上看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牧子的举动阿硕心下一声坏了,不会是一起都下来了吧?破衣服破布攒出来不是真绳子,应该等我先下来晃动这个算是绳子的玩意儿,到时你们再依样画葫芦一个接一个下来,现在到好,一起下这破布条不会断吗?
只听啪一声接着夜空中传出一连串撕扯破布般动静,一声惊呼女人面朝下摔在地面上,瞬间就落地说明女人刚才离地面不算高,没等为女人庆幸,男人掉了下来重重的砸在女人的身上发出嘭一声闷响。
这回轮到牧子惊呼了,男人一只手臂脱臼,身体没什么大碍,女人后背受到重击可能伤到了内脏,手捂着胸口嘴里不住咳嗽出血色泡沫。
现在也顾不得许多,阿硕接过铁签子和一把锈菜刀,摸索到壕沟外侧挖洞。果不其然下面的土地很软,很容易就挖出几个小洞,用脚踩了踩觉得可以,又攀爬小洞继续向上挖。挖到距离地面还有一人高时开始有冰硬的感觉,眼前土层逐渐挖不动,
阿硕回头问道:“这城什么名,附近有河?”
牧子正扶着女人坐在地上,听到问话心中奇怪,可嘴里还是老实回答:“薄城啊,梁国薄城,南边不远就是雍河。”
说着还用手左右指了几下,发现根本辨不出方向,躺在地上的男子瞧着牧子的窘态,呵呵笑了几声:“南边还有雍湖,水渗到土里变成冰挖不动。”
可算没再被当做傻子,阿硕心里发起感慨,他大概知道梁国在河南,这个薄城具体在什么地方就不清楚了,能确定的是肯定没过黄河。河南有冻土层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会如此的深。这里不是东北,那里多深的冻土也不稀奇,可这里是河南啊,就算这里地处平原不远有河水流过,城池周边布满了水渠冻土层也不该有一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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