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温家里有一模一样的小盒子,刘琰不但见过还吃过:“会绝后吗?”
张喜显得很不以为然:“吃与不吃不是你能决定。”说着从满满一盒中挑出一粒红色药丸,拿在手上得意摇晃:“这是汞丹一类,驱烦也害命,少吃不会害命也不会绝后。”
刘琰丧气垂头:“吃多少我也无法决定。”
“所以你算人吗?”张喜呵呵笑着回答了刚才的疑问。
一股无名火起,刘琰站起身瞪着墙壁拳头越攥越紧:“我是黄阁主薄给事谒者,堂堂两千石散骑,陛下敕封大汉朝官,女官又如何?我有自家打算谁都拦不住。”
张喜摆手连道别急,你是朝官不假,可以想想官位是怎么来的,当时皇帝知道真相不可能授官,就算你打了程昱保住官位,也只能在宫里虚度光阴。没有赵温当不上黄阁主薄,更出不得皇宫,回忆一下整件事里面你凭自身意志做过什么。
你也别试图改变什么,脱离赵温保护世人不会容忍女官,另投他人也脱不开玩物命运,女官是皇权特有,因此享受皇帝待遇就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特权,就像国宝的比喻,不单因为美丽,你确实美丽,我承认有这层关系。
张喜停顿片刻继续开口:“战阵无双本就罕见,身居显赫更是稀奇,坦白说就是条母狗都要尝一尝滋味。”
“老哥你说话真难听。”刘琰承认张喜有道理,你有姬妾成群,我有大汉散骑,你身边美人只会跳舞投壶,我这位可能战场杀人。
张喜突然收敛笑意:“实话都不中听,你师承今学无所依靠,要提防他人贪恋你的心志,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自己能做主。”刘琰说完一把将漆盒抢到手里,张喜立刻就急了:“当面显摆而已没说给你,赵温家有自己要去!”
“很贵吗?”
“何止是贵,制作极为麻烦有钱也得排队。”
“那谢谢了。”说完就揣进怀里,趁不注意探手夺过张喜手里那颗药丸,闭上双眼张嘴吐舌一口含住,一股腥臭入喉呛得刘琰连连干呕。
张喜上前拍打刘琰后背:“看样子没吃过几粒,就怕以后吃习惯不再干呕。”拍两下想起来吃亏,嗐一声坐到远处生起闷气。
“我说过自己做主,老哥你别想旁的,我不干。”刘琰觉得喉咙回味让人作呕,吃完怕是口气都不好了。
张喜递出一杯蜜水才开口:“你确实不错,只是这身板忒吓人,我还是得意女子柔弱些。”
“还是我爹懂得欣赏。”刘琰撇嘴不屑,这个时代不讲究身材凹凸,也不喜欢女子高挑,胡姬也是娇小柔弱才值钱。
听到提起赵温张喜同样不屑,起身拉开妆奁对着镜子补妆扑粉:“只看脸是真的想,不过我有更高层次的追求,就好似精心制作出一样艺术品,受到众人称赞畅快还是藏在家里独自赏玩畅快?”
“好像不冲突吧?”
“请不要污蔑艺术。”张喜回头很认真的说话:“最后一刀,你要时刻记得利益最大化,显然我不够资格。”
刘琰突然沉默了,扣着嗓子干呕吐了半天也没见药丸,张喜看见神色黯然:“就是你想的那样,高级些罢了。如果无法面对就留在这里,与我明早一同走,谁都拦不住我。”
确实是奴隶,只不过奴隶主不是某个人,刘琰不再催吐,沉默看向周围:绿色丝绒垫子厚实柔软弹性十足,天蓝色的绸缎窗帘发出艳丽光泽,檀香木家具错落摆放弥漫着淡香,各色精美金银装饰品遍布角落,几案上错金香炉升腾起袅袅尘烟,油亮的肥烧鸡在镜子前涂脂抹粉,地面上深色印记是刚吐出的污秽,固状物星斑点点看着就让人恶心,五颜六色的怪诞组合纠缠在一起,眼前是那么的离奇可又真实存在。
几声轻笑过后懊悔带来沉默,没有比自身更加荒诞离奇,当黑夜被说成白日,当女官堂而皇之穿街过巷,当人们都追逐利益,渴望从趋炎附势中得到好处,那么世间再无是非对错,歪门邪道获得特权会被争相效仿,道德在利益面前就变得苍白而空洞。
“为什么会是我?”
“你的经历别人效仿不来。”
脚下沉重一步步迈向门口,内心不想离开却不得不离开,也许和董卓一样没得选择,虚荣比毒品还要令人恐惧,一旦沾染上,习惯所带来的虚假风光就会万劫不复。即使某个时刻暂时戒除精神层面的依赖,内心深处总有一股力量强迫再度回头,重新追逐虚幻的满足感。
沉浸于虚荣给予的快感时,往往会忽略为此付出的巨大代价。并不是因为那些代价不够沉重,不够惨痛,相反那代价足可以摧毁一个人所珍视的一切。然而,虚荣却拥有一种让人如痴如醉的魔力,使人心甘情愿地舍弃真挚的、宝贵的,以及内心的平静与安宁。
“那女子!”刘琰走到门口被张喜叫住:“随时可以回来,明早我会来这里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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