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忠尚和崇明叫的李叔李健已不似当年那般风度翩翩了,人过中年,露出微微胀大的肚子,自从上一次带着村庄里最好看的女人出来,一晃便在广州呆了两年,他变了很多,一心围着女人转,起居饮食生活如水却也安宁,这次过年,他们没有回家,怕村庄里的人鄙视,只得继续呆在广州,年前的一次工友聚会,他们在简陋的饭店里喝酒到了凌晨,虽然是在临时搭起的塑料薄膜下面,大家都很尽兴,喝高了,一个接着一个相继回家,李健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好看的老板娘劝他说少喝点,酒到酣处,朦胧中李健心里一动,顺手拉起老板娘的手低声说姐你真好看,老板娘赶紧抽回了手没有说话,微红着脸去扶他……之后李健成了这家店的常客,隔三差五会去一次,偶尔几天去的更加频繁,女人似乎有所察觉,问他早出晚归的在忙啥,“厂里忙”,他如是说。
老板娘的男人是一个三大五粗的高个子,黑黑的皮肤,像是去了非洲很多年一样,有点儿傻傻的,不是经常去店里,去一次老板娘会叫他到里屋坐着,不让他掺和,端去热水,看着他喝,笑笑的问,不在家呆着,来做啥呀,男人严肃的低着头回,就来看看,像谁家犯了错的小孩正对着自己的母亲,弱弱的说一句,想你了。
一天晚上,李健正在店里,老板娘的男人冲了进来,像一只饿极了的疯牛一面哭丧着一面对着李健拳打脚踢,李健也不含糊,拿起凳子猛砸,端着盘子进来的老板娘看到了这一幕,眼睛像皮肤被刀子割伤了口,眼泪似血液瞬间便涌现出来了,盘子摔在地上,两个正打得不可开交,见她出现也立刻停了下来,李健站在那儿突然就不知道手往哪儿放了,后来,他再也没去过那家店,女人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他只说是喝酒后不小心摔倒的,见他每天按时去厂里按时回家吃饭,便也没说什么了。
3。刚一考完试红红迅速的开始收拾行李,当晚就踏上了北上的列车,火车日日夜夜的奔跑,起初不停的在隧道里穿行,隔了一天,便来到了平原地带,辽阔的田野里冬天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灰色,在白色灯光和灰色朦胧的视线交织里,红红昏昏沉沉的睡着又在轰隆隆的车声中醒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想着班上的同学,梦里却出现了很多,一些不太熟悉的人,甚至还有一些,连话也没有说过,可是清晰得像真的一样,有一阵子,她甚至不能区分梦境和现实,不知道哪一种景象是真的。
火车是中午到站的,红红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已经停了,车厢里人来人往,乱的像集市,她索性就这样干坐着,等人们快下完了才慢慢的拖出座位底下的行李箱,向车外走去。北方的天气即使到了冬末初春依然是寒风刺骨的,所以当红红走出车站,冷风吹得她脸像刀子在割,虽然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很多个年头了,依然是不能适应北方刺骨的风,也许她像姑姑一样,骨子里有南方人的气质,怕冷!姑姑便是这样对她说的,并且以此为由,拒绝去红红家里玩。其实除开天气不算,就是两天的车程也是让人望而生畏的,红红想。地球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存在,同一种时间里,有着不一样的风景线,谁会知道,当你在某地沐浴着阳光享受着一片春暖花开,另一地却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着的人们裹着厚厚的棉衣瑟瑟发抖,也许也很难想象,某地桃花正盛行春风正柔情。一小时后,她便到了家,见到了久违的家人,除了像往常一样整日奔波在外的爸爸。弟弟家可爱的小朋友长大了很多,慈祥的母亲增了一些白头发,但妈妈做的菜一样的好吃,还是家里好,她觉得,因为有暖气,不用随时随地都要穿着笨重而结实的厚厚衣服,累了两天,晚上她早早的睡了,不到一分钟里就沉沉的入了梦乡,一直睡到早上才来,连梦都没有一个。早上她才发现多了一床被子,难道是妈妈晚上进屋给她盖上的,也没在意。后来妈妈才告诉她,是半夜里回来的爸爸给她送屋里去的,心里一阵困惑,那个似不爱家的爸爸也会有这样悉心的时候,可是为什么总是在外面忙着,还常常和妈妈吵,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不好么?吵架多累!她知道爸妈都是爱她的,不然也不会千里昭昭的送她去遥远的南方上学,他们也小心的避开彼此的矛盾,至少在红红面前是这样的,可是她一走开便又吵了起来,弟弟每每告诉她爸妈的状况时她会想,如果真的过不下去,还不如早点离了好呢,免得天天吵得心疼。她想早点找到工作,一个人供着妈妈,让妈妈陪在她身边,既不会寂寞又不会为她而担心了,只是时间在她看来慢而遥远,高考是一座孤立而狭小的独木桥,她看不透未来,不知道自己是会掉进河里还是会幸运的冲过去,她也不了解桥的后面是否就是人们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时间拉着长长的战线走着,日子越往后越是觉得寂寥,新年像一个据点永远也到不了,她翻出书来,一页纸也进不去心里。她想,大脑是需要清理的,删除不需要的记忆,不然新的东西怎么进得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四
节气像一只不公正的手把阳光分布得并不均匀,天气才告别春天,刚刚把脚放进夏天里,广州就已经很热了,人们爱躲在阴凉的树下乘凉嬉戏,或聊着各自的生活浓如酒淡如水,色彩斑斓高低不平,李健是属于前者,他从不会抱怨生活,因为他觉得生活便是生下来活下去,至于好坏,每个人有不同的理想和尺度,如果你想一举成名就要赖得住十年寒窗苦,若你想要的只是开心自在,随遇而安便是。所以当人们在说着生活是怎样不易时,他就在阳光里享受着烈日炎炎的温度,像一株生长正茂的大树进行着光合作用,丝毫不惧炙热。
一天下午,李健下班后像往常一样骑着摩托车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走过很多次的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车开得很快,一处转弯的地方突然冒出一个小男孩来,飞奔着的车头眼看就要撞到小孩了,李健心里一急,想也没想的向右转去,车子连人便直直地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李健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才觉得头疼欲裂,脑袋像被撕开一样,记忆穿梭,他想起来了,看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以为自己已经在天堂里了,女人握着他的手,眼睛红红的,刚刚一定是哭过了,他裂开嘴,想笑女人傻,可是,没有发出声了,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最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不对,哪里不对呢,半天才反应过来,视野由双侧变成了单侧,他突然慌了,着急的看着女人,又看看身边陌生的医生,女人安慰他说已经没事了,好好休养。
后来,他去了发生事故的现场,听起当时在路边的人说起,也会感觉到一阵眩晕,车撞上电线杆后李健也撞了上去,随后又被反弹的力往后弹飞了出来,整个一部惊险电影里的慢镜头,他嘲笑自己,可是,人生是有多无常,上一刻还是风光无限好,这时候的李健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月后,他出院了,除了一只眼永远的失明外,身体已经康复了,李健依然叫李健,人却沧桑了许多,衣衫不整的样子,头发因为很久没有洗过不自然地立在身体的最上方,有种异样的滑稽,也许一个人经历一些事才会更多地成长,即使已经是不能再长大的成年人,而成长伴随着疼痛,身体上的,心灵里的,不过李健终于“自由”了,是彻彻底底的自由,医院、工厂以及女人不约而同地要他回老家休养生息,头一次,他觉得自己无家可归,而最最亲爱的家中父母,早已在上次离家时吵架吵得互不相认,自己的儿女和父母一样恨着他,恨他的不务正业,恨他的沾花惹草,可是他没有去处,他和女人没有结婚,只是同居而已,所以原本便没有任何纠葛的。朦胧的那一只眼睛何尝不是自己的过去呢,而渗出的液体是现在流着的泪吧,火车上李健这样想。整整一夜一天,他没有吃任何东西,只喝过一次水。火车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在暮□□临时到了云岩城。
父亲和母亲站在出站口等着他,虽然还是笑笑地对着父母,心里却是热腾腾的感动,可是他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世间永恒的也许只有父母的爱吧,母亲看着她,很心疼的上去扶,没有任何责备的话,只是带着他回家去,父亲帮忙拿东西,他依然是家中的小少爷,即使现在很落魄了,很久没有回来的家乡依然还是老样子,夜色朦胧也很清晰,清晰到李健的记忆里只剩下年少时候乖巧的记忆了,他的贪玩他的花心和任性,他通通忘了。
回到家,女儿和儿子叫了一声爸便又各忙各的了,家里很冷清,女儿在炒菜,亭亭玉立的身影里分明有妻子的影子,只是,烧饭炒菜的妻子换成了女儿,简单得几个菜,对于李健来说已经很满足了,他尽量克制自己慢慢地吃着却还是吃的很多,他又饿又累,忙着吃饭,顾不上说话,实际上,全家人都是一样的专心吃饭,屋子里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发出的声音和咀嚼声了。而后李健便回屋睡下了,睡得很沉,他自然不会知道被子是暖暖的,有晒过阳光的味道,他也不会知道,其实,儿女都是念着他的,他只是半夜哭醒了,忘了做过得梦。再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正午,正值盛夏,空气里有浓郁的青草气息,李健从来没有过的平静,他走在路上,有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然后他便习惯了这改变。他去了忠尚家,三姨对他还是很好,给他做了几道菜,依旧是语重轻长的叮嘱,要他吸取教训好好做人之类云云,头一次,李健听着觉得很在理。然后再问问三姨忠尚的情况,听到三姨的描述,知道忠尚在学校里依然在好学上进着,他开始羡慕起来,还是读书人好,没有任何忧愁,专心念书便是。他改了许多坏习惯,安安分分的呆在村庄里,身体很快好了,完完全全的好人了,只是再没有以前的风采,好像身体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样,他觉得饿,常常一顿饭要吃许多的东西,村庄里甚至村庄外,每每有办酒席的,他从不缺席,吃到胃里满满的才很开心的回家,年迈的妈妈劝慰他少去,怕人会说他闲话,他满脸虔诚的反问,吃点东西咋了,又不犯法,于是变本加厉,等人群散了他一人还要吃,吃的更加的开心了,好像,吃成了他唯一的乐趣,乐此不倦。渐渐的,村庄的人开始避讳李健,像避讳崇明一样。一次,忠尚妈当着众人的面教育了李健一番,李健觉得面子过不去,当然要反驳,于是他们吵了一架,后来李健也不去忠尚家了。变得和崇明一样,成天呆在家里,得了忧郁症一般。
因为要高考,忠尚他们学校给高一高二的学生放了三天的假,正在读高二的忠尚当然要回家了,因为上一次,也就是高一的时候,因为高考,学校同样放三天假,忠尚没有回家,在宿舍里被关了两天,抑郁之际他发誓,下一年他一定要回家呆着,只是没有想到一年的时间过得那么快,再过一年,他也要经历这重要的一考了,想象着学校也会因为他们而给学弟学妹们放假,禁不住乐了起来,随后又不由自主的紧张了。
回到家,忠尚以为自己能平静的放松一下,可当听到妈妈说起李叔的遭遇以及改变时就沉不住气了,开始自个寻思,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在寻想什么,更多的是联系到了自己,李叔从前虽然喜欢沾花惹草不着调却也风光无限被很多人喜欢,就像现在的自己,而后的事故演化,像一部被特意刻写的人物小说,作家通过主人翁的遭遇来描写无常的人生,也刻画了人们对同一个人的不同态度,因那人所处的状态而定。生活是怎样的现实和露骨,忠尚不敢往下想,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儿,也许,过了一年他也会回到原地,等待着人们的批判。再看到李叔,忠尚差点没有认出来,原本英俊的一张脸像是毁了容,尤其是眼睛,木木的暗灰色,一动也不动。忠尚心情阴郁了到极致,他想去崇明家看看崇明,又有好多天没有见着他了。
崇明的头发长的更长,如果稍休整一下,看上去像个体面的明星吧,可是,说的是如果,他的衣服看上去像半年没有洗过了,和家里人的关系越演越烈,崇明妈已经不给他端去饭菜,他只能在晚上偷偷起来吃上一点冷冷的饭,若是天气太热,便成了搜饭,只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不知道怎么去打破它。偶尔他也想出去看看,认识新的人,换回曾经的自己,可是他没有勇气踏出门口,藏了太久。像小时候玩过得藏猫猫游戏,有时他让小伙伴们去藏着,他淡定的回家吃饭去了,待到很晚时,仍藏着的伙伴才哭着出来,忠尚便是其中倒霉的一个伙伴,想不到长大了自己成了藏着的那一个,只是让他藏起来的人不是忠尚,也不是别的伙伴,而是他自己。
忠尚和崇明来到山头,午后的太阳正烈,没有风,地里的黄色泥土刚刚翻起来的,新新的样子,忠尚突然想起一年级的时候学过的一首诗,问崇明,你还记得锄禾这一首诗么,崇明没有回应,忠尚侧过头去,看着崇明呆呆的眼睛正注视着前面的树林,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忠尚怒了,温柔的走过去给了崇明一拳,使劲了很大的力气打在崇明脸上,顿时便青了一块,摔倒在地的崇明看他一眼,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拳上来,在崇明的记忆里,被忠尚砸砖块,仇还没有报呢,又了,立马起来回应,两个人在黄色的泥土地里打成一团,然后俩人一起回家,相互都挂了彩,崇明弱弱的对忠尚说:“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也不能打脸吧,还如此重,你以为我真没有感觉呢!”,而忠尚更加的理直气壮:“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光说管用么,而且,而且,我不偷袭,能打的过你!”崇明无语,打过一架之后倒反而轻松了许多,两人打架之后很快好了,可是家里人知道了便不是轻易能放过他俩的,忠尚小心的向妈妈保证没有下次了,而且还疑问似的说了句,不是精神失常的人都是打醒的么,忠尚妈也思维敏捷,反击道:“那你就不怕脑子被崇明打坏了,到时崇明再把你打醒?!”,算是过了一关,又过了两天,忠尚便回学校了。
崇明爸妈原本很久都不去关注崇明的,因为他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长时间的不出现在视线里,最近在渐渐发现他的变化,当然,不是单单指脸上的挂彩,崇明妈妈看着心疼,但也不好问他是怎么回事儿,只是会做很好吃的菜,崇明也开始回到餐桌上和爸妈,还有妹妹一起吃饭了。一天吃完饭,崇明对爸妈说想出去走走,先借他一点路费,崇明爸妈硬是惊讶了十几秒才回过神来,崇明妈忙说好好,出去走走,出去走走,散散心,等心情好了再回家来。
就在忠尚和崇明在黄土地里拳打脚踢混乱不堪时,红红也在经历着一场恶战,她正在高考的第一线里拼杀着,原本熟悉的字符变得有点儿生硬,进不去心里,她有些恍惚,在想着另外一些事情,有关崇明,有关红叶以及生活的路,她不知道就算考上了大学,未来是怎么样的,会不会遇上一个很好的人然后相爱,或是又会不会突然消失再也见不到了,寻不到任何踪影,越想越乱,仿佛过去里因为努力学习而占用了没有想过崇明的时间都要通通补回来一样,在铃声里她才被拉了回来,试卷上还有一面的空白。红红很平静,走出考场,外面的空气一下子好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