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的尸体被寺庙里每日晨起扫地的师太撞见了,吓了一跳,念了一套阿弥陀佛,又火急火燎地报了官。
官兵将九姑娘的小院团团围住,他们多少是听过这位艳名远播的,昔日清竹馆花魁的大名儿的。这事儿便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
九姑娘环钗尽退,乖乖巧巧地窝在温慈怀里睡着了,他们没想到浓妆卸下后的九姑娘,原是这样清丽的女子,干净至纯,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儿。
为首的那人瞧见温慈,微微一怔,旋即收了佩剑,拱手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温慈抬手,轻轻“嘘”了一下,命他将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廊下的尸体,你们瞧见了?”温慈问。
为首那人拱了拱手:“是。因为这事儿就在九姑娘院儿里,不敢轻慢,是以想请九姑娘去问上几句话。”
“不必了。”温慈含笑的眸子望着那人,面上淡淡的,不曾在意:“人是我杀的。我跟你们走。”
那人显然的是怔了,一时间措手不及,半晌,只连连摆手:“不不。。。公子。。。这。。。”
温慈将九姑娘轻轻搁在榻上,乌墨般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身后,青衫落落,起身微微抬手,指尖寒光乍现,竟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他微微眯了眯眼,一双倾国倾城的眸子此时并未显得旖旎多情,反倒是贵气乍现,生生将众人都吓退了一步。
“怎么,不信?”
他将那匕首尖对着为首那人,微微偏头,笑眼盈盈:“不妨。。。我再杀一次给你瞧瞧?”
那人冷汗涔涔,既不敢上前将他抓起来,又不敢越过他去将九姑娘扯起来,一时间只能手足无措。
“好了,温慈。”榻上纤弱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撑着起身下榻,一张素白的脸,清丽脱俗,“这样就够了。”
九姑娘轻轻从背后抱住温慈,那只精致的,纤长的,握着匕首的手缓缓落下来,半分杀气也没了。
她走到为首那人面前,唇畔竟然挂着笑:“金枝,是我对不住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人小心地瞧了瞧温慈的脸色,诚然,也不敢对九姑娘带几分不敬,只能有礼有节地,将这位姑娘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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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姑娘被判了菜市口斩首。
对这个判罚,她倒是半分也不意外。毕竟,杀人偿命,血债血偿,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斩首那日,宁晋城里的百姓蜂拥而至,毕竟这位曾经一夜千金的花魁,多少人排着队都难以一堵她的芳容呢。
九姑娘听到四周嘈杂的谩骂声,女子骂她狐狸精皮相,天生贱种。男子也少有怜惜,只会更难听。
她想,人性如此,不该强求。
她被几人引到了断头台下,说来奇怪,那些惯会落井下石的狱卒,倒是从始至终都并未薄待过她。
她凝视着那巨大的,寒光闪闪的铡刀,她已经没有恐惧感了,有的只是,彻头彻尾的轻松,和了结。
她笑了一下,跪在那铡刀面前。
她这一生,含着金汤匙出生,兜兜转转,被人当玩物,当垫脚石,却从没有几天为自己活着。怀里凉津津的玉佩令她神智清明几分,她在这一刻,很想很想温慈。
监斩官扬声问了一句:“你可还有什么要求?”
压迫感攫住了她的心脏,她自知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可她很想见见温慈。
一名狱卒附在监斩官耳畔说了几句,监斩官微微颔首,不多时,那个青衫身影已出现在刑场上,一步一风华,步步生花,这样的风姿仪态,天下间唯有温慈一人。
他在九姑娘身畔蹲下,伸手轻轻捋了捋九姑娘凌乱的长发,轻声道:“小九,我怎么救你?”他的手指冰凉,微微一声叹息,无尽的绝望。
九姑娘摇摇头,她的双手被缚在身后,可她还是勉力抬起脑袋来,亲昵地蹭了蹭温慈:“够啦温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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