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住姓匡的那儿!”应笑侬盯着宝绽,斩钉截铁,“我不同意!”
“有你什么事儿,”时阔亭笑了,“人家俩住一起挺好的,有个照应……啊!”
应笑侬给了他一脚,劲儿使大了,踢飞了绣鞋,“去,”他掐着时阔亭的胳膊,“给我捡回来!”
“小侬……”宝绽看不过眼儿,又不舍得说他,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二愣子,欠收拾!”应笑侬凶得厉害,俨然如意洲一霸。
“谁是二愣子!”时阔亭把鞋捡回来,扔在他脚下,“再没大没小的,我告诉你,我霸陵你!”
“哟,”应笑侬戴妆的眼一飞,“您老懂什么是霸陵吗?”
时阔亭一米八几的个子,指关节按得啪啪响:“哪天我把你摁在地上摩擦,你就知道我懂不懂霸陵了。”
每次他俩一吵嘴,宝绽就有一种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感觉,刚才喝多了,头有点晕,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应笑侬一看他不舒服,赶紧过去:“喝点水?”
“不用,”宝绽摇头,“你俩别闹腾我就好了。”
“不是,怎么突然就搬家了,”应笑侬问,“姓匡的撺掇的?”
“我不搬过去,他也在我这边住,”宝绽说,“还不如把房子给人家腾出来,都住了三个多月……”
“等等等一下,”应笑侬傻眼,“匡正住你那儿?他一个投行VP住你那儿?”
“不是VP了,”宝绽纠正他,“是私银的总裁。”
“我管他是什么!”应笑侬的声音高起来,“多长时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没跟我们说!”
“有一阵了,”宝绽靠着椅背,“这有什么可说的,咱俩不也挤着睡过。”
他说的是应笑侬刚到如意洲,两个人在老剧团二楼凑合过那段日子,应笑侬最拮据也最难忘的时光:“不是,凭什么啊,老时,你说说!”
“我有什么可说的,”时阔亭催他,“应老板,眼看十点了,赶紧把妆卸了,我送你回家。”
应笑侬来气:“我不用你送!”
“不送也得送!”时阔亭揪着脖领子把他拽起来,往洗手间拖,“臭小子,要不是看你喝醉了,老子管你……”
热闹的屋子冷清下来,宝绽醉眼望着窗外,灯光璀璨,他却觉得空虚,现在他们有戏唱,有一百二十万在账上躺着,这不就是过去梦寐以求的日子吗,为什么得到了,心里还是不满足?
啪嚓,轻轻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宝绽抬头看,是楼上传来的。
他起身上楼,三楼大排练厅的门虚掩着,微微透出一点光,他轻手轻脚进去,见地上俯卧着一个人,长头发盘在脑后,劈着叉大汗淋漓,是陈柔恩。
这么凉的天,她却只穿着短衣短裤,宝绽惊讶:“小陈!”
陈柔恩回头,挺漂亮一张脸,龇牙咧嘴的:“团……长!”
宝绽赶忙把她拉起来:“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上次不是说了,”陈柔恩揩一把汗,“劈腿、下腰、踢圆场,我都要练好了给你看。”
“不是给我看,”宝绽苦笑,“是给座儿看。”
“一样,”陈柔恩把长头发放下来,“练好了,给谁看都是好。”
是这个理儿,宝绽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我送你回家。”
“不用,”陈柔恩一身汗,怕把他衣服弄脏了,“萨爽在屋里等我呢,我俩顺路。”
原来萨爽也在,宝绽垂下眼,这么晚了,他们全团都在这儿,可除了应笑侬,没一个人有戏唱——那些富二代只看男旦,看男旦披着凤冠霞帔为他们醉酒,这已经成了如意洲的噱头。
“我这个字……”他后悔,“终究是签错了。”
“团长你怎么这么说,”陈柔恩急了,“你又不是为自己,是为了我们大家!”
宝绽摇头,匡正说得没错,因为他一个错误的决定,把全团人都耽误了:“我这个团长不够格,眼皮子太浅……”
“谁说的,”陈柔恩瞪眼睛,“一个月二十万还不够格,谁够格,拉出来我看看!”
宝绽知道她是开解自己,没说话。
“团长,你千万别瞎想,”陈柔恩看不得他消沉,“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如意洲不是专业院团,我们的路必然比院团难走。”
宝绽眉头一动,抬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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