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柔凌厉地瞪了她一眼。
还春宵一度?我让你大雪无垠!
春泥一哆嗦,这安以墨千叮咛万嘱咐她千万别出现在屋子里,想来是有道理的,这安家六小姐着实暴烈。
安以柔到了三层,才后知后觉“春宵一度”是房间的名字。
想必是她太着急了,人家是什么意思都没想清楚就随便喷火。
推开双扇的开门,绕过屏风,莫言秋正横在榻子上,嘴巴一张一合像只死鱼。
莫言秋是很少喝醉的,在安以柔的印象中,总共只有三次。
第一次是他落难逃荒,带着病弱的老母,走到路一半老母亲就不行了,他于是效仿古人来了个卖身葬母,幸而她出远门散心路过,叫人葬了他母亲。
把母亲的身后事安顿好,莫言秋就要跟着她卖身到安园,安以柔没理会,谁知道这死心眼的男人就把她给他留下的碎银子都买了酒喝,喝的大醉,然后第二天一大早挡在她出行的马车前,十分无赖:“你救济得我一时,不能救济我一世。而我莫言秋也不是那永远瓦下低头的无能之辈,请带我回去吧!”
她把他带回安园。
一路上这莫言秋话虽不多,倒是句句贴心,还有那么点殷勤的意思。回到家,安以柔将他丢给大哥,本以为大哥回让他做个账房,没有想到他们谈的投机,竟然成了好友,再然后,不知怎的,大哥就给她许下了这门子稀里糊涂的婚事。
和莫言秋回到西北老家成婚,礼成当晚,安以柔正是心有余悸不想圆房,没想到莫言秋先喝的酩酊大醉。
第三次便是她小产。
孩子没了的时候,他并没有哭,谁知道她说了一句话,他就哭了。
“我这么脏的身子,生出来的孩子也是遭人笑话的,不如不要生在这人世间。”
那一天他也喝醉了,是一个女人送他回来的,那女人眉眼很犀利,颧骨高,凤眼,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货色。
她就是葬月。
安以柔默默从桌上拿起酒杯,倒是已经斟满了清水,于是坐在床边,扶起醉醺醺还有些恶臭的莫言秋,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就像哄孩子似的哄着:
“乖,言秋,喝口水——”
莫言秋依旧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也不肯张口,安以柔刚要发作,就见他像个小孩子那样蹭在她怀里,手舞足蹈,又软了心,继续哄着:“言秋?言秋?来,喝口水——”
莫言秋终于张了口,笑嘻嘻看了她一眼,却不是喝水,而是哇的一口吐在她身上,顿时刺鼻的味道迎面而来,安以柔一看自己这身制作粗糙的新衣服,全全毁了。
温柔地拍了一下他渗着汗的头,安以柔佯装嗔怒地说:“吐吧吐吧,什么时候把你的心肝吐出来让我瞧瞧是什么颜色的?”
“红的,柔柔,红的,火红火红的,柔柔——”
莫言秋这么一吐,倒似乎有了点神智。
安以柔笑了,这时光,骚臭骚臭的,却成了她难得的幸福时光。
就是这个时候,不速之客到了,那一身新衣风光无限引得天上人间的看客品头论足的葬月来了——
迈过门槛,绕过屏风,娉婷端庄。
一鼻子酸气袭来,葬月差点倒仰过去——
葬月也是个口直心快的人,张口就说:“这是谁家的猪跑出来了,臭死人了!”
话都喷出来了,才分辨出面前的是被吐了一身的安以柔和醉醺醺像只大闸蟹的莫言秋。
“放心吧,他醉着呢,你说什么他都听不到。”安以柔倒是十足淡定,这句话让葬月又是愣了半刻。
“他——他不是要来纳妾的吗?”
安以柔冷冷的一抬眼,反问道:“你觉得他现在这尊荣还有人肯给他做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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