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黑暗的走廊上,只有走廊尽头那个房间有暗淡的光漏出来,我缓缓向前走,脚步沉重,伴随着刻骨的煎熬,短短的路从没有走得这么久。
还未走到门口,门内已有苍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轻微的咳嗽声。
“是亮亮吗?进来吧。”
我从黑暗中幽幽走出来,而陋室内的枯瘦老人坐在桌子前,满头银发,脸色蜡黄,眼底肿大的眼袋泄露深深的疲惫,憔悴到下一秒就能倒下去似的。
他温文平静地朝我沧桑一笑,整个人却仿佛笼罩在一股悲怆中,令旁观者伤心动容。
我苦涩地喊了一声,“校长。”
这两个字喊出,却蓦然发现连挤笑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忧伤地看着校长。
校长点头,在灯下苦笑,眼底却是一片豁然:“亮亮,我在等你,我知道你会来。”
“下午听大伯说你和葛菲来过,却没见到你们,我就有数了。”
我苦涩点头:“大概是天数,我刚好在查这案子。”
“原来是天意。”抿唇艰涩点头,形销骨立的校长趔趄着站了起来,他背已经微驼,踱步到窗口,窗外黑漆森然,老人蹉跎的背影令人扼腕。
我在他背后说:“校长,我不明白。”
“亮亮,连校长自己也不明白,怎会走到这地步。”校长已经不复下午时的激动情绪,此刻口吻异常冷静平和。
“校长的上半生颠簸流离,在泰国的时候,正逢华人被排挤,日子过得苦,为了养活老婆孩子,我什么都做过,凭着两分聪明,凡事都能做得像模像样,所以……这就是那帮人现在还惦记我的原因。”
“上半生流离,下半生安于校园,本以为这辈子就可以这样过去,没想到……现在想来,因果相报,上半生的孽债,下半生自要来偿还,逃不脱,终究是逃不脱。”
“校长……”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泪珠滑过脸颊,只为眼前娓娓道来的凄惨老人。
“亮亮,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让你叫一声校长,我下半生教书育人,其实最愧对孔夫子遗训。别人都说我桃李满天下,可是我自己的儿子却没教好,几十年过去,只现在才悟出来,我不配啊。”
老人口气极度伤悲,我低头擦着泪:“您别这样说,在我眼里,您还是您,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方亮亮,而且……而且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只要您跟我们配合,一定可以帮您把您儿子救出来的……”
屏息等待校长的反应,背对我的他却安静如一尊雕像,而后深重叹息。
“亮亮,晚了,校长这几个月太累了,撑不下去了。”
“一个人,太辛苦了。”
“木已成舟,那孩子应该能活下去了,而我,也该歇歇了。”
我心一窒,在这平静又绝望的语气中听出不对劲,摇头疾呼:“不会的,还不晚,真的还不晚。”
我心急火燎地快步奔到他边上,想要劝解老人家,谁料刚跑到他身边,低头一看,赫然见到他裤袋里插着一把刀,露出半截刀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我高声惊呼,上去就要夺刀:“不要想不开!”
校长见我伸手夺刀,猛地退了一步,拔出袋中的刀:“不要管我,让我死!”
额前的几缕白发耷拉在他额头,显出一丝潦倒,他的情绪已经张狂失控,双眼泛血丝,舞着刀:“不要过来!”
抬手就要往自己的脖子抹去,眼看刀锋就要触到柔软的皮肤,我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一把拽住他的手,用尽力气往外扯:“不要,校长,把刀给我,把刀给我!”
“不!”
一心求死的老人力气格外大,一旦下决心死去,他就全然失去理智,凛冽绝望的神情让我的心突突跳,咫尺外,灯下锐利的刀锋泛着死亡的冷光,眼看一条鲜活生命正要寻求死亡解脱,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这般凶险过。
这样力量悬殊的争夺我毫无胜算,校长虽年迈,毕竟是男人,他拼尽力气把刀指向自己的心口,我努力把刀的方向掰回来,谁料老校长突然脚步不稳,向前颤了颤,整个人压了过来,下一秒,只觉天昏地暗,胸口传来异样的感觉,异物戳中的疼痛伴随着巨大恐惧排山倒海袭来,痴痴低头一看,胸口正汩汩往外流着殷红的血,染红了白色的T恤,红得刺眼,红得我视线模糊。
脚步一软,捂着流血的胸口,我虚靠在墙上直喘气。
刚才痴狂求死的校长终于清醒过来,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惊恐的眼眸映出即将凋零的我,老泪纵横,喃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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