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肯定不是找我的,所以不去理睬。铃声响了几下就消了,楼下大厅有个分机,估计是被佣人接了起来。我也懒得问,长长伸了个懒腰,翻身去睡。
大约睡到半夜的时候,铃声竟然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大约佣人也睡熟了,没人到大厅去接电话。我本来是想等它自己停掉,但是对方却仿佛跟我较劲似的,一直没有挂断。挨到十几声,我终于爬了起来,拿起了话筒。
第八章
“楼少白不在。”
我拿起电话,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张口随意说道。
话筒那头一阵静默,我又喂喂了两声,见还没动静,正要挂断,突然听见一声女人短促的笑声。
“池小姐,我知道少白哥不在。”
电话那头的女人说道。
这个人,来着不善。她的这句话朝我表达了两个意思。第一,按理要称呼我楼夫人的,她偏偏称池小姐。第二,她叫楼少白为少白哥。
我下意识地就想起了昨晚的那个电话,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莫非楼少白又去了她那里,现在就在她的身边,所以她向我这个空占了楼夫人名号,实则却失宠的女人来示威?
半夜被这样一个电话吵醒,我有些恶心到了,冷冷说道:“知道不在还半夜打过来?你不会是想和我打情骂俏吧?”
那头的女人似乎微微一怔,随即不甘说道:“池小姐,我可真同情你啊,新婚夜就被自己的丈夫抛下。你知道少白哥昨晚在哪里吗?他就是和我在一起……”
“是吗,太感谢你了。希望你再接再厉,在床上尽量满足楼少白。要多少钱,尽管向我开口。”
我懒得和这女人再多说了,讽刺了一句就挂掉了电话。为防止她再骚扰,顺手把电话线也拔了。
一对狗男女。
我暗骂了一声,回去睡觉了。
接下来的几天,楼少白一直没有出现,那个女人也没再打电话过来,而我就这样被关了四天。到了第五天,十五的一大早,我的房间里突然冒出了一阵浓烟。
这把火是我放的。房间里的金丝绒窗帘极易燃卷,我点了火,很快就蔓延开来,木制刷漆的器具更是助燃了火势。
我本是想让福妈协同我作案的,这样更方便。但是考虑到她对楼少白的敬畏,想必打死也不会同意我这样做,最后还是放弃了,只是朝她要了身旧衣服。她虽然有些不解,但对我这个要求还是没什么多异议。
这座小洋楼的所有门都已经装了现代的弹子锁。点了火之后,我顺手锁了门,自己藏到了庭院门口的一丛海棠之后。
很快,火光冲天,红红的火舌熊熊卷出了窗外。发现着火的佣人大声呼救,我看见福妈脸色惨白,惊慌万分地也冲了出来大叫:“不好了,救命啊——,夫人房间着火了,夫人还在里面睡觉,门打不开——”
门口的两个卫兵见状,大惊失色,也朝里面飞奔而去,门口一下空了出来,趁着乱哄哄一片,我悄悄出去了。
清晨的风迎面吹来,裹挟了微微的凉意。我急急忙忙出了巷口,叫了辆黄包车,就朝天水堂去了。
距离天水堂还有段路,我就下车了,一路极其小心地靠近,在距离几百米远的一个角落,我看到楼少白的德国伦士停在了那里。
他不可能是一个人过来的,教堂内外肯定设了埋伏。大约是不想打草惊蛇,教堂外面看起来还很是正常,远远就听到了圣诗班唱颂的歌声,因为今天正好是礼拜天,不时有些信徒进进出出。
乱世之中,普通民众大约更容易相信灵魂救赎和精神倚靠,聚会的人并不少,几乎坐满了大半个教堂的位置。我一身灰扑扑的装扮,半张脸被头巾包起来,极其不起眼,没什么人注意到我。进了教堂,坐在了个角落的位置,拿本圣经放在膝盖上,我打量了下四周,并没有发现楼少白的身影,也不知道他躲到哪里了。
唱诗班下去后,约翰就一身圣衣,操着生硬的中文上台讲道。我注意到他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时看向对面的教堂大门,估计是在留意和他约好的通地七。
我回忆了下五天前他和楼少白的对话,通地七和他约好早上九点过来的。但是第一堂道讲完,第二堂道开始,教堂顶尖的钟敲打了十次的时候,仍没什么动静,看得出来,连约翰也有些意外,频频张望,甚至不时卡壳。
通地七为什么突然爽约?谁走漏了消息吗?
我迷惑不解。
我想方设法过来,其实本来也并没抱多大的希望。我并不知道通地七什么样子,只是知道他会在这里出现,所以过来也不过是想碰下运气,万一能帮到他,让他逃脱楼少白布下的天罗地网,那就再好不过。现在眼看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没半点动静,我怕回去晚了被楼少白抓个现行,想了下,终于还是决定放弃,先回楼家。
我刚要站起身来,耳边突然轰地一声巨响,圣坛上的讲经台下竟然发生了爆炸。巨大的气浪几乎掀翻了教堂的顶,头上一阵簌簌的声音,尘土从瓦缝中不停落下。耀目的火光中,约翰当场就被炸死了。我惊恐地看到的他的一只胳膊碎片高高地飞了出去,掉落在了台下坐着的一个女人头上,那女人尖叫不停。而正对着讲经台前排几个座位上的人也受了台上巨大气浪的波及,顷刻间血流满面,惨叫出声。讲经台的木头碎片四处飞溅,有一块甚至直直朝我的方向飞了过来,擦着我的头顶而过,撞到了身侧的墙壁之上。
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一阵气血翻涌,心跳得几乎要蹦出了喉咙。几秒钟后,教堂里反应了过来的教众尖叫出声,纷纷夺路而逃,场面乱成一团。
我定了下心神,随了人流朝教堂大门挤去。人太乱了,像无头的苍蝇那样挤成一团,反而受阻停滞。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仿佛有人朝教堂顶放了一枪;瓦片稀里哗啦砸了下来,随即是一个带了几分怒气的声音在大吼:“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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