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房心领神会,让侍女去走廊望风,自己则站到门口。
“阿小,你休要瞒我们。即使不发生此事,世上也早已流言满天。是不是江户给你发来了密令?”
“……”
“你也知,右府和淀夫人现在已完全解开了心结,右府大妇和睦如蜜,母子亦甚是亲密。究竟有何事,少夫人非要寻短见不可?”大藏局完全一副知心知肠的表情,语气愈发柔和,“阿小,你不把实情说出,我们母子便只好把此事禀报右府和夫人了。如此一来,事情可就复杂了。说,趁现在还无别人知。”
但刑部卿局仍是低声呜咽,怎么也不开口。这也难怪,她终日足不出户,年龄也比千姬小。
无奈,大藏局只好询问千姬:“少夫人,您也见到了,阿小守口如瓶。可是,我们母子却不能就这样离开。这处地方得已故太阁大人的保佑,或许还得到了大日如来的庇护。少夫人不要有顾虑,告诉我,究竟是为何?”
千姬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为何,忽然间只想一死了之。”
治长不禁急躁起来,母亲的问法太温和,刑部卿局又太顽固。“既然你们不说,那就由我来说。江户那边必有过分的命令。你以为这点事情还能瞒得过我,刑部卿局?”
治长本想把刑部卿局斥责一顿,不料这话反而让千姬产生了巨大的震动。她的脸颊变得苍白,眼中忧戚愈甚。
治长自觉没了退路,阻止住欲言的母亲,道:“我在问刑部卿局呢。”
说着,他急不可耐地探出身子,向前膝行一两步,“阿小你想想,两厢表面虽已议和,彼此的心结仍未解开,世人以为,极有可能再燃战火。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少夫人有个好歹,如何是好?关东必勃然大怒。他们必定认为,是有人加害少夫人。一旦遭此误解,我们此前的所有苦心都将付诸东流。你虽不更事,也不至于连这些都不明白吧?是有人威胁你不可开口?”
“不……不!”刑部卿局忽然喘息着抬起头,“是奴婢有罪,都是奴婢不好,想与少夫人一起赴死,都是奴婢不好。”
“嗯?你未阻止?”
“少夫人近来一直担忧,怕失去眼前的福气,就想趁还拥有时悄然死去。少夫人这么说倒罢了,奴婢竟也稀里糊涂,最终未能阻止。奴婢罪不可恕,请大人见谅。”
“住口!你以为这骗孩子的把戏,能瞒得了我?”刑部卿局脸色大变。
“其中定有内情。说,休要再隐瞒!”治长一个劲地盘问。他原以为,刑部卿局虽刚毅,但毕竟是个小女子,如严加责问,她必会开口。现今看来,这小东西势难松口。
“奴婢所言不虚。”刑部卿局颤抖着嘟囔一句,又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但是,她越是哭泣着拒绝回答,就越说明背后另有隐情。可治长却是束手无策。无论是大藏局还是治长,都无法责问身为主子的千姬,只好询问阿小。可实际上,她似比千姬还难开口。
眼见如此,大野母子只好把监视千姬的事,交与负责内庭警卫的奥原信十郎丰政,暂时退下。
治长焦躁而不快地返回了值事房。不久,淀夫人着人传他。治长以为,定是母亲把千姬的事泄露给了淀夫人。但淀夫人现在盘问,自己也无从回答,最好先把事情放一放,待把刑部卿局的嘴巴撬开再说。
治长赶到淀夫人房里,事情却并非如他预料。
“修理,近前来。”淀夫人的心情似乎不错,正命人收拾斋饭,“右府才来了,刚刚回去。”
“右府?”
“是。聊了几句。他说是现在城内粮米不够了,麻烦得很。”
治长不禁皱起了眉头,“是啊,吃饭的嘴太多了。”
“就是。我想派人去骏府求求大御所,怎样?”
治长抬头打量一眼淀夫人,她看来不像是说笑的样子。“那……那,只怕……”
“大御所曾恳切地对我和大人都说过,如有什么麻烦,只管和他商量。战后粮米不足亦是常有事,我想跟他说说实情,求他帮一把,你看怎样?”
治长哑然。他未意识到自己隐瞒实情的罪过,反倒生起气来。据他获知的消息,家康和秀忠填埋了城濠之后,还欲掉过头,再攻大坂。
“若是我去求,即使被拒,也无妨。我刚才还和大藏局、正荣尼谈过这些。春日来了,走一趟骏府应不是什么难事。”
“夫人。”治长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痛,“您认为大御所现在还会与您商量?”
“即使被拒绝,也……”
“岂止是被拒绝!一旦贸然遣使,恐怕就回不来了。”说完,治长自己也是一愣。这么说,夫人自是受不了,但现在大坂在别人手掌心里,别人还不是想怎的就怎的?
果然,一听此言,淀夫人眉毛直竖,“这就怪了。我派去的人怎的就无法平安回来了?你也相信那些谣言,觉得议和乃是欺骗我们母子的手段?”
一旦意见相左,淀夫人的话就咄咄逼入。
治长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这些事本不想对夫人说。”话一出口,治长又后悔了。这些事不应该随便乱说,但是,他亦想到了淀夫人的性情。与治长的犹豫不决相反,淀夫人甚是执著果断。既早晚要说,不如趁机把一切都说明,以卸下心头的重担。治长心一横,道:“关东的想法可不像夫人说的那般。今日,少夫人还欲自尽呢。”
“嗯,阿千要自尽?”淀夫人愕然,声音顿时低沉下来,“这……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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