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悦抿唇一笑,“郡守加上三位参军的九族啊!陛下早就有意与戎狄一战,诸位却不懂揣摩圣意,拿着一个你们连见都没见过的兵符来做借口,陛下若知道还不龙颜震怒?若长天郡与鸣镝郡失守,这两郡的郡守可以说自己寡不敌众,而绍郡的郡守你却难辞其咎,不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那都是陛下的仁慈。问谁借兵都是借兵,若凌子悦从龙亭郡借到了兵马,他日戎狄退兵,林肃功不可没,怎么可能还是区区一个郡守?”
城楼上一片宁静,三位参军望向郡守,而凌子悦已然与明朔转身前往龙亭郡方向。
“大人——凌大人慢走!我等愿开城门奉陛下御旨!”郡守蓦然高喊。
凌子悦唇上笑意更甚,明朔也扬起了眉梢。
是日,绍郡连拨五万精兵前往长天郡增援。
与长天郡比邻的鸣镝郡以烽烟为信号,表明张书谋已经布防完成。
刚来到郡中,凌子悦与明朔便被邀入郡守房中商议应对戎狄左将军部的策略。
案上放置着一张牛皮制成的地图,图上已经滴落了不少蜡液,长天郡守必然数日未眠研究地形与两军阵势。他的眼睑下一片青紫,胡茬也是许久未曾打理。整个长天郡宛如绷紧的弓弦,却找不到松弦送弓的最佳时机。
“死守不出,虽谈不上上策,但只要能守住一个月,左将军的部众必然因粮草不济而离去。”长天郡郡守道。
凌子悦蹙起眉头,明朔侧目望向她道:“凌大人似乎另有高见,不妨说出来。”
“也不是什么高见,只是戎狄向来以游牧为生,不似我云顶百姓赖以耕地农作。数月坚守,他们未必数月与我等对峙,可以游猎之后再来滋扰,所以在下认为坚守不如主动出击。”
长天郡守沉默,良久才道:“明大人如何看?若是主动出击,我军士气不高,左将军部众骁勇,只怕没有胜算。”
明朔端着烛台细看着地图,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其实要主动出击也不意味着要与他们兵戎相见。”
凌子悦颔首,目光随着明朔的手指望向那个地方,也笑了起来,“确实是。”
长天郡守却不明就以,“这不是夏苏河吗?与我两军交战有何作用?”
“作用很大啊。”凌子悦摸了摸下巴,坏笑道,“夏苏河的东侧便是当年元光帝时期修筑的堤坝,若是命人将这堤坝掘开,便能冲垮左将军的营帐。”
“原来是这样——”长天郡守恍然大悟,随即又道,“只是如何能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凿开堤坝?”
“这堤坝本就年久失修脆弱不堪,只要命水性好的士兵潜入水下,以爪钩嵌入堤坝,择夜命军士将堤坝拉垮,便可水淹左将军部。”明朔此言一出,郡守恍然大悟。
“既是如此,我这就命人准备坚固锋利的爪钩挑选深谙水性的兵士!”
郡守一直沉郁的神色舒展开来,离去的步伐亦轻快许多。
“明朔,你真有把握?若那堤坝无法顷刻被摧毁呢?”凌子悦十分认真地问。
“明朔不会提出毫无把握的策略。从帝都前往北疆的路上,我就一直在研究两郡地形,并且注意到了夏苏河。一来到长天郡,我就命人偷偷前往河中探查堤坝情况。夏苏河堤的工事十分简陋,去年还因为堤坝缺口水灾泛滥,只是长天郡一直饱受戎狄滋扰,根本无暇修复那堤坝,加之比起夏苏河,长天郡在水源上更加依赖流经北疆六郡的鹭江,所以夏苏河堤基本被弃之不顾了。派出去的人有七成把握只要施以外力夏苏河堤必垮。”
明朔不但是个敢想敢为之人,同时他也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长天郡守与明朔派军士乔装打扮成渔民前往夏苏河布置一切。三日之内所有爪钩绳索均安排妥当,成败在此一役。
这几日,左将军一直徘徊于两郡之间,入夜回到营帐。帐中杀鸡宰羊,饮酒高歌。
凌子悦站立于城门之上,望向远方左将军营帐的篝火。
“忽的有些羡慕戎狄人了。以天为盖,以地为家,天地宽广自由肆意。”
城门的火把在风中嗤啦啦燃烧着,凌子悦的侧脸在火光中隐约摇曳。
“陛下已经知道你在我这里了。”明朔与凌子悦比肩而立。
“你要将我送回帝都?”凌子悦好笑着问。
明朔摇了摇头,“明朔只知道豁出性命也要保大人周全。”
凌子悦扯起唇角,望着在黑暗中涌动的云端,“无论我去到哪里,都逃不出陛下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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