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一点用都没有?因为生下你,我才会被驱逐到贫民窟!因为你的反抗,我才会走上叛乱党的路!还因为你毫无价值,因为你偏帮周顽,甘心当他的玩具、当他的工具人反过来对付我,我才会失败——”没道理的指责戛然而止,拎起陈观佛衣领的手一顿,陈玛姬低头看向心脏,那儿插着把锋利的小刀。
一只小手握着小刀,狠辣精准地刺进去,搅了又搅,把心脏绞碎,再顺着手看向陈观佛,她一直厌憎迁怒的亲生儿子,艳丽的面容、清冷的眉眼,冷静到极致的表情,不像弑母,像宰杀无关紧要的畜生。
陈玛姬扯了扯嘴角,眼里的癫狂破碎,理智和快意爬上来,像在说,你的罪孽更深了,你和我都要下地狱。
沉重的躯体轰然倒地,荡起层层灰尘。
陈观佛瘫倒在地,抱住双腿,把脸埋进去。
第一缕阳光投射进废弃的污水厂,静静照耀着罪恶滔天的尸体和蜷缩起来的、没有哭泣的小孩,黑红色的鲜血自心口流出,蜿蜒向陈观佛的脚尖,像一条脐带。
周顽刚踏进来就看到这幕,他以为陈观佛必死无疑,内心一时间不知何等滋味,惊叹、敬佩的同时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忌惮和歧视。
弑母嘛,总是有违人伦。
军靴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尤其清晰,陈观佛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是谁,当时他只有一个问题:‘追踪器装在哪儿’。
很荒谬的,不是愤恨地质问为什么利用他,也不是哀戚询问到底有没有情谊,更不是借着信息素的事寻求庇佑,而是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
可他没问。
多年后再回想这一刻,陈观佛无比喟叹、无比庆幸,喟叹他一生最大的智慧都绽放在那一刻、庆幸他足够的克制。
当时,他抬头,神色冷漠到呆滞,乌黑的眼瞳一动不动地锁定周顽,什么情绪都没有,脸颊沾了生母的血和巴掌印,嘴角流出血,外表破破烂烂的,给人的感觉也是破碎的,什么都碎了。
不哭不闹,比任何哭闹都让人心疼。
“你来救我了吗?”他轻声呢喃完,重新陷入呆滞的状态。
周顽表情微动,眼神一变,竟是真的心软下来,防备和异样观感都烟消云散。
他来这儿,是刚才解救出来的一个人质求情,她说陈观佛和陈玛姬没有勾结,还说陈观佛努力保护了其他人质。
至于怎么保护,求情的女O也详细说了。
周顽想起借给陈观佛的光脑、以及白屋里的浏览记录,有一大半是关于他的资料以及战役分析,确有可能因此猜出他的作战策略。
周顽顺势猜想陈观佛是否知道自己被利用,来的一路上便思索怎么安排他。
如果死在叛乱军手里,那就省事了。如果幸运地活着,就麻烦了些。
‘你来救我了吗’的这句问话,有求救的希冀,便说明他没猜到自己被利用,当然也可能猜到但专门说出这句话打消自己的疑虑。
——没关系。
不管真笨还是假笨,装得下一辈子就行。
毕竟他实在,厌蠢。
那求情的女O就是陈观佛猜到的周顽为之放弃火力打击的‘重要人质’,不是高官儿女,而是周顽安排的卧底。
掌握叛乱党的行踪靠的是卧底,而非陈观佛。
陈观佛只是被用来转移视线、保护卧底的烟雾。弹。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猜到,也没有坏心,和他生母不是一路货色。
周顽想着,他应该将陈观佛和叛乱党区分开来的。
抱起陈观佛朝楼下走去,周顽摸了摸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身份尴尬的人,太聪明不是件好事。所幸……”
他不怕陈观佛听到这话伤心或起了别的心思,看他模样是受惊过度,封锁内心,听不进外界的声音了。
靠在周顽怀里的陈观佛眼眸晦暗,没有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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