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七月初四,北平布政使张昺,都指挥使谢贵带兵包围燕王府,燕王假意将官属捆缚,请二人进府查验,后摔瓜为号,着帐后埋伏刀斧手一举将二人诛杀。当日夜里攻北平九门,七月初六,通州归附,七月初八攻破蓟州,遵化,密云归附,七月十一攻破居庸关,七月十六攻破怀来,擒杀宋忠等。其后击败耿炳文,大胜李景隆,又经郑村坝之战,白河沟之战,济南之战,灵璧之战,渡江直取京师。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攻占应天,燕王登基称帝,改年号“永乐”。
太子东宫中,一男子着忠静冠服,两手相负,在偌大的广亭中央踱步,昂首高吟,“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为国为民,道之大者,术为道生,方为大术,大术之首,韬光养晦,十年砺剑,出剑,一剑封喉……”
对面御桌旁的几个孩子昏昏欲睡,他看了大摇其头,无奈地叹口气,伸脚在桌腿上重重一踢,那御桌轰然作响,穿袍束冠的小爷们吓得直蹿起来,慌忙敛神坐正了,眼睛不住地往那男子精致的脸上瞄。
“皇太孙,我才刚说的什么,重给我复述一遍。”他踱回案前坐下,一手托腮,一手提笔蘸饱了浓墨,在石狮镇纸压着的宣纸上画起美人图来。
皇太孙朱瞻基磕磕巴巴地重背了一通,唯恐他一时兴起,叫他把志、谋、术、决、学通通背来,自吓得大气不敢出。偷眼看座上的人,嘴角微扬,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才要松口气,那人悠然道,“志立而后谋,何为谋者?”
朱瞻基绞着手指,哼哼似的应道,“谋之一,术也;谋之二,忍也;谋之三……”
旁边的书翻得沙沙有声,他嗤之以鼻,从小就懂得暗度陈仓了?头也未抬,温吞道,“长安候,临江王,你两个有这闲情,不如将前头落下的课业补齐吧,孔孟之道,八股文章,可都参详透了?”
那两个吓得魂飞魄散,低头再不敢多语,他冲朱瞻基扬了扬下巴,“臣下请问皇太孙,何为为君之道?”
朱瞻基吞了吞口水,词不达意道,“回太傅,为君之道,始于立志,志不立,人不成,所谓志也……上及天,下通地……”
太傅大人抡起了诫尺,在桌沿上敲得噼啪乱响,不悦斥道,“错了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须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理而下乱者。臣同你说过很多遍了,百姓疾苦放在心上才能做个好皇帝,你竟未能悟,今日骑射不去也罢,把《十诫》抄上二十遍,明日巳时拿来我瞧,若好便好,若不好……”他阴恻恻地磨牙,“可仔细你的皮,臣不管你是不是皇太孙,一时犯在我手里,照打不误。”
朱瞻基白着脸诺诺道是,想了想,尤不死心,谨慎道,“太傅大人,昨儿我二叔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太傅挑起一眉,嗯了一声,那上扬的音调吓得几个小爷哆嗦了两下,努力挺了腰板想坐正些,小腿肚上的肉却呼呼直抖起来。
“汉王是这么说的?小时昏眊,大了能成栋梁吗?”太傅咬牙切齿地冷笑,“我只听说过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细咂滋味后大惊,那太傅活阎王似的,虽不至于真的开打,却总有法子整得你死去活来,最小的越靖郡王朱瞻墉两眼噙泪,几乎要哭出来。这时恰见湖畔堤柳下,一位淡妆美人以手托腰缓缓而来,众孩子如蒙大赦,叫道,“太傅大人,皇姑来了。”
太傅的脸色瞬间变得色彩斑斓,分明欢喜得发出光来,还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边斜眼看,一边继续边踱边吟,“大象无形,大奸似忠。物极必反,黑厚,清白,缺一不可……”
那美人越走越近,明眸皓齿,妩媚多姿,因身子渐沉,近来走路愈发的摇曳生彩,太傅大人神魂俱被吸引,晕陶陶颂道,“独旷世之秀群,表倾城之艳色,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
这是服软来了,太傅得意地想道,自己三日没回家,她果然沉不住气了,这回该重振夫纲扬眉吐气了吧。好好的太傅府不住,偏吵着要搬到太仆府去,虽说体谅她追思父母的心,可日日睹物伤怀总不好,伤身不说,如今她还怀着孩子,到时候孩子落地长成了个倭瓜,那怎么了得还有,他堂堂当朝一品,住丈人家府第,那不是倒插门了吗?可丢不起那个人,万万不成。
美人提裙上台阶,左右内侍躬身而扶,太傅忍住凑上前的冲动,颇豪迈地昂首而立。
小爷们纷纷作揖,“给皇姑请安。”
美人巧笑嫣然,“我同太傅有话要说,你们且歇会子吧。”
皇太孙和一干郡王侯爷们作鸟兽散,美人拣了张圈椅坐下,气定神闲地看着装腔作势的太傅大人,淡淡道,“你住在户部衙门诸事都不便,吃不好睡不好,何苦难为自己?我看你低个气儿,跟我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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