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已隐隐有了些睡意,被她这么结实一吓,脑子立时清醒过来,思量了一遍自己可曾说错什么。又猛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小女儿的离愁别绪在作怪,腔子里登时一热,急吼吼伸手把她捞进怀里,浓声诱哄道,“我知道你想什么,放心吧,我且死不了,还没和你拜堂呢,这么死了岂不可惜?我占过卦,你我可有三生三世的姻缘,缘分深得那样,我若死了留你在这世上干受苦吗?”
毋望回头,齉着鼻子道,“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他点头一迭声道,从腰上抽了汗巾子给她擦泪,又收了收枕在她脖颈下的那条胳膊,弓了身子与她平视。只见那双大眼睛又黑又亮,水汪汪的猫儿似的,看得人又爱又怜,情不自禁在她眼皮子上亲了一口,忽然一琢磨,发现她的问题太过笼统,自己答得稀里糊涂,到底是问他会不会死,还是问那占卜的姻缘?遂道,“你才刚问什么可是真的?”
毋望才哭过,鼻头还红红的,屋子里燃的熏香起了些烟雾,炕上也怪暖和的,思维有些跟不上节拍,便不假思索道,“就是那三生三世的姻缘啊,可是真的?你没有骗我吧?”
裴臻的眼里涌上笑意,撩人地勾起红唇,一手钻进毡下,慢慢攀上她曼妙的腰肢,隔着薄薄的白绫袄在她腰背间摩挲,边道,“别问是不是真的,我且来问你,倘若是真的,要你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跟着我,你可愿意?”
那耳边嗓音低沉沙哑,毋望听得坠进了云雾里一般,昏沉沉地辨不清南北,半眯着潋滟的双眸,轻声应道,“我自然是极愿意的。”
裴臻腾出手来将那大红条毡拉高,直盖过头顶,两人面对面地闷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呼吸接着呼吸,已然亲密得难以言喻。裴臻的鼻尖蹭了蹭她的,呢喃道,“回头咱们到菩萨面前发愿好不好?就说我们两个要做三世夫妻,永不分离,求菩萨成全。”
毋望虽然这会子傻傻的,也不禁要笑他孩子气。坊间传闻明月先生是个没有人情味的人,瞧瞧眼前这位,货真价实的明月君,怎么样呢?说出来的话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自己比他小了七八岁,这种话也不屑说,他倒说得顺嘴得很。
裴臻见她不言语心下不高兴,眉眼间似有阴霾,温热的手掌重又纠缠上来,顺着那袄子的下沿滑进亵衣里,在她腰肉上轻轻捏了一把,促狭道,“还不答应,休怪我无情”
毋望怕痒,笑得缩作一团,边挣边嚷,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折腾了半晌,各自撩开毡子吁吁的喘。裴臻转脸看她,伸过一只手与她十指紧扣,嘴里喃喃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只盼下一世叫咱们早些认识,少一些磨难。”
毋望含笑道,“且把今生过好了才是正经。”
裴臻心里一颤,天晓得他用了多大的克制才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喉头哽得难受。他侧过身去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可算熬出来了,可算把这块铁疙瘩焐热了,今后只要有命活着,就能同她长相厮守了。
毋望见他背过身,只当他为发愿的事不受用,无奈推他两下,妥协道,“快别恼,回头就去拜还不成吗,爷们儿家恁地小心眼!”
裴臻也觉得刚才太激动了些,讪讪地怪不好意思的,遂平了思绪,正色道,“谁小心眼了,我是乏了,想睡会子。”
毋望不察,想他这阵子辛苦,是该多歇歇才是,伸手摘了他的玉冠,摆进炕头的屉子里收好,坐起身道,“你好生歇着,我到榻里睡去。”
裴臻一勾手复又将她拉躺下,闭着眼呓道,“谁许你走了?陪我歇觉,哪里也不准去。我瞧你一上午都在算账,这会子也该乏了,一道睡吧。”
毋望面嫩,顾忌外头微云淡月还有几个丫头婆子,这一觉下去可不名声尽毁了么,扭了两下道,“别闹,惹人说嘴,还是各睡各的好。”
裴臻自然知道烈女怕缠郎的道理,哪里由得她逃脱,手脚并用压住她四肢,笑道,“臊什么,又不是头回一张床上睡,我知道你最清白就是了,管那起子下人做什么,难道你这辈子还想嫁旁的人吗?”
毋望斜他一眼,调侃道,“这话奇了,我又不曾卖给你,怎么不好另嫁他人?”
裴臻奸邪地勾起半边嘴角,哼道,“这样了还想另嫁他人?谁若敢娶你,我杀他满门。”说完不等毋望反应即埋脸在她颈窝处,微微哽咽道,“我怕醒了一睁眼找不见你……”
本想赏他个大耳刮子的,不料他说了这一句,像在她肺上割了个口子,满腔怒火哧溜一下泄了个干净。算了,他这人做谋士做得七劳八伤,基本也没有不良嗜好,不过嘴欠点,手脚不老实点,偶尔轻薄她好像是他枯燥生活的唯一乐趣了。倘若呵斥他也于心不忍,再说自己似乎也不排斥他的碰触,只要他不是太过分,那便勉强接受吧。手从他腋下穿过,别扭地拍了两下,温吞道,“你在这里,我能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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