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才知后悔,你那迟来的深情真是微贱如纸,恐怕我不能将心比心。”
徐霜策每个字都残忍得堪比利刃:“你就老实待在这个世界,眼睁睁看着白霰心裂而死好了。”
柳虚之突然明白过来,惊愕望向度开洵:“所以他对白真人,其实是……”
白霰却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迟疑道:“……什么?”
埋在心底从不敢诉诸于口的秘密被人一把揭开,度开洵此刻难堪的脸色甚至不能用语言形容,可能连修罗厉鬼都比他好看一点。
“微贱如纸。”
他自虐般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
他血丝密布的眼睛猛地盯住徐霜策,眼神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疯狂过:“是啊,徐宗主。十七年前你为法华仙尊远赴极北,十七年后你为小弟子以身相代,到底是谁情深如纸?谁人心善变?”
“不愧是修无情道的,你那点不敢出口的情爱变得比翻书还快,焉能与我感同身受!”
尾调凄厉得简直破音,炸得宫惟耳朵嗡响,大脑一片空茫地站在那里,心想:他在说什么?
不敢出口的情爱?
璇玑大殿前终年不败的桃海,前世尸骨上无可奈何的指痕,月夜庭院中空寂经年的风铃……重重前尘往事、种种欲盖弥彰,像无数条丝线终于交错成巨网,铺天盖地覆盖了他的神智。
紧接着,一丝火星从肺腑中爆起,轰然席卷了四肢百骸。
宫惟脑子里轰轰作响,他好像听见柳虚之难以置信地在问什么,度开洵的回答恶毒又充满嘲讽,但所有喧杂言词都像是隔着深水般朦胧不清。少顷此起彼伏的嘈杂都一下消失了,周遭再度陷入死寂,徐霜策终于短促沙哑地笑了声。
他一字字道:“是又如何?”
周围数道神情各异的目光同时投来,终于把宫惟从空茫的状态中唤醒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徐霜策的袍袖。
“……”
宫惟元神一阵阵晕眩,心跳变得剧烈可怕。他想问徐霜策你这是什么意思,想问情爱是我理解的那个情爱吗?但他喉咙里像堵住了滚烫的硬块,只有瞳孔中映出远处似乎半点变化也没有的深渊。
终于在四面八方的死寂中,他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
“徐白……”
咚。
顺着宫惟的视线望去,地心深处仿佛响起一声遥远的闷雷,地面开始轻微摇晃,众人身侧的山壁上滚下细小碎石。
咚。
深渊中突然亮起一束血色的光,穿过浓墨般的黑暗直直对着天穹。
咚——
最后一声震响拖长,龟裂从悬崖边缘迅速蔓延,穿过众人脚下的地面,密密麻麻爬满整座山涧穹隆,紧接着:
轰隆!
猛烈的风从地心爆发而出,如一头庞大的巨龙咆哮冲上高空!
霎时地动山摇,徐霜策一把捞住宫惟飞身退后,而紧挨在断崖边的白霰单手抓住山石,稳住身体向后一看。
深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移动,带动那束血光由一变二、再由二变三,终于隐约显出了轮廓——是一张巨大的人脸。
那三个圆形的血色巨口,便是它空洞洞大张着的双眼和嘴!
“它怎么会突然苏醒?它明明——”度开洵陡然醍醐灌顶,脑海中闪电般掠过先前的画面:他化成鬼影抓着徐霜策那小弟子,指爪划破了那少年的咽喉,徐霜策正从断崖另一侧飞身而来,以身相代法术发动,鲜血从他脖颈上洒进深渊……
沉寂千年的灭世巨人被浇上了徐霜策的血,竟突然苏醒了!
度开洵厉声道:“快走!这里要塌了!”
——然而白霰置若罔闻。
周围剧烈震荡,但他就这么直直望向脚下的万丈地心,面色苍白平静,指间仍然牢牢控着那根兵人丝。
度开洵意识到了什么,颤抖道:“白霰……”
“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对我下撕心之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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