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霜策转身,右手一收,挡住了怀里的宫惟,从天而降的尸骨与鲜血顿时洒在了他袍袖上。
周遭荒野已化为可怖的地狱,人人噤若寒蝉。阴风卷着尸瘴呼啸而过,一名弟子不由自主地颤抖道:“这、这些可都是前辈啊……”
确实,这些惨遭兵解的碎尸可都是各大世家前辈,如果应恺在的话,是绝不敢也不会如此血腥而迅速地处理它们的。
徐霜策锋利的眼梢向那弟子一瞥。
长孙澄风心下骤紧,还没来得及开口呵斥那弟子,只见徐霜策剑光已至面门!
简直太快了,连长孙澄风都来不及操纵兵人回护,霎时弟子心跳骤停,瞳孔中已映出了森寒剑锋——
但下一刻,那强悍的剑弧从众人头顶一掠向上,生生绞碎浓厚黑雾,方圆数丈内的尸瘴被灵力逼得唰然一清。
扑通!
数名弟子腿软跪地,冷汗涔涔,半天没爬起来。
徐霜策随手把佩剑丢还给先前那年轻医宗修士,随即再不看众人一眼,大拇指按住了宫惟眉心,低声道:“放开。”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宫惟身体一阵阵痉挛,闻言无力地放开了识海。
一线灵力顿时从徐霜策指尖灌入他眉心,从识海流向四肢百骸,紧紧锁住了灵脉中不断涌动的傀儡丝。
哪怕是医宗本人前来,都未必有徐霜策此刻的手劲更稳、操作更细密妥当。宫惟身体不可控地僵直上弓,徐霜策左手紧紧扣着他,让他丝毫无法挣扎,右手径直抬起,一丝闪着光的傀儡线仿佛被灵力缠在了徐霜策指尖,随着这个动作被缓缓抽离宫惟体内,越来越长、越来越细微,足足半丈还凝聚未断。
有医宗子弟不由惊道:“这、这竟然都不死……”
傀儡丝入活人体,便大量消耗宿主的血肉灵脉,时间越久就延伸得越长,因此被种进傀儡丝的修士十有八九都活不过一刻。而这个沧阳宗低阶弟子竟然能撑到这时,痛苦有多剧烈可想而知。
“咳咳!”
长孙澄风皱眉示意其他人不要乱说话,尴尬道:“向小公子不愧是徐宗主爱徒,实在命大啊。”
所有人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都是:沧阳宗主收入门嫡徒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徐霜策置若罔闻,但也没否认,只对宫惟道:“别动。”
不知道是不是宫惟的错觉,这两个字轻柔而低沉,仿佛竟带着微许温度。他茫然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但眸光已经很涣散了,尽管近在咫尺,也只能勉强看清徐霜策的侧面轮廓。
徐白还是很好看啊,恍惚间他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很多年前懲舒宫,那一个个被手把手教写字的午后,窗外浓荫蝉鸣声声,他也是这样抬起头来仰望徐霜策不动声色的面容。
那时候他年纪还很小,盘腿坐在徐霜策身前的软垫上,向后一倒就能靠进他怀里。徐霜策衣襟间传来雪后青松一样冷冽清淡的味道,他有时会忍不住扭头去闻,闻着闻着徐霜策会把他的头板正,说:“好好写。”
他的声音也是低沉而缓和的,让宫惟耳朵尖感觉发热。
只是那温度并没有维持很久。
因为一转眼间宫惟就长大了,他长成了徐霜策最不喜欢的模样。后来再回忆徐霜策的声音时,他首先能想起的只有冷酷、严厉和毫不留情的教训。
宫惟昏沉的意识中泛起一丝委屈,他嘴唇微弱地张了张,然而只发出几声气音。
徐霜策却注意到了,一手指尖仍然缠着那道发着光的傀儡丝,同时低下头在他冷汗涔涔的额头上贴了一下,道:“就好了。”
话音落地,他猛然抬手扬起,傀儡丝从宫惟眉心间彻底拔除,尾端猝断!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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