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孙还有劳你多教导,他与你亲近些,先前还想着让你当少傅,只是父皇必定不会应允罢了。”
谢玿笑了笑,道:
“多谢皇长孙厚爱。”
太子冲谢玿笑了笑,端着酒杯离开。
宴会接近尾声,谢玿眼见着雪要下大,率先请辞离席。
夜已深,满城人声寂静,只听见车轮轧进雪地的挲挲声
谢玿端坐在车内,双目轻阖,脑中闪过帝与太子之语,他长呼一口气,不安的情绪躁动着。
谢玿睁开眼,抬手掀起车帘,冷风卷着雪花如洪涌入,狭小的车厢里霎时被寒气灌满。
几瓣乱飞的雪飘落在谢玿颈间,凉意吹散他身上的酒气,安抚他的情绪,使其清醒了许多。
十年来,小心翼翼的试探,尝试放下,想要释然,苦求解脱,却怎么也做不到。俞想忘,记得愈发清晰,俞不敢忘。
谢玿吐出一口气,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原来是假的,只是想博取同情。
陛下字里行间,无一不是情,可惜无一是他装出来的。
陛下应当猜到王玢与自己关系非凡吧?不然,何必刻意提起他。
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害怕陛下发现,却又释然陛下发现。
终于不必费劲心思去伪装,终于可以在听见旁人诋毁王玢时光明正大地护着,哪怕接下来动辄身首异处,他却可以让陛下知道:
你弃如敝履的人,我视若珍宝。
有人费尽心思忘掉一个人,有人拼尽所有记住一个人。
两行清泪落下,苍白的手掩上面容,压抑的吐气声被风雪吞没,藏住了那一声声令人心碎的哽咽。
他在席上唤你阿珏,声声动容,我便当了真,我忍住流泪的冲动,好似终于看见你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可转眼,发现只是一场骗局,什么酒后真言,不过是刻意为之。
帝王捧出的心是假的、黑的、腐烂着,散发恶臭。
若再看见陛下因提起王玢而露出的惶恐的神色,谢玿会像胜利者一样笑出来。
是的,你杀了一个王玢,却又造出一个王玢,我在试探你,你也在试探我。
你害怕了,我如愿了。
谢玿下了马车,眼圈还有些红,一抬头,就看见门前撑伞站着的资良瑜,虬梨青伞的伞面上已落上一层雪。
两人对视着,谢玿心里忽有些庆幸。
资良瑜走下来,来到谢玿面前,为他遮去风雪,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眼里满是心疼。
谢玿有些难为情地把脸别过去,资良瑜想碰碰他,却又不敢抬手,想开口安慰,又怕没有立场。
资良瑜再仔细瞧他,还是这张熟悉的脸,却失了曾经的明媚,染上时光的冷峻,目光凌厉,薄唇紧抿,清冷至极。
谢玿的眼角爬上细微的纹路,眉宇间也透出沧桑,资良瑜久久凝眸看着谢玿鬓边的白发,心痛无比。
好难过,曾经才束发的少年,转眼已至而立,青丝染上寒霜,年少一去不返。
注意到资良瑜的目光,谢玿难堪道:
“别看了,难看,我已经老了,这白发吓到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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