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还记得他吗?在您心里,他是阿珏,还是王玢?”
帝一时懵懂,看着谢玿问道:
“你知道阿珏?你见到他了吗?他何时再入宫来陪朕?”
说罢,他口中呢喃着“阿珏”两个字,念到“阿珏”会笑,提及“王玢”又欲哭,几番挣扎,帝低低道:
“王玢,王珏啊,阿玢啊,是我的挚友,这天下,是他拿命换的。”
谢玿眼尾泛红,眼前之人,垂垂暮老,追忆半生,如何不叫人动容?
可谢玿不明白,既然是挚友,既然心系他,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
“为什么不放过他呢?陛下,您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要这般赶尽杀绝呢?”
帝的表情呆了好一瞬,许久,他低下头,喃喃道:
“因为他是王玢。”
谢玿深深地闭上了眼,才强忍心中的酸楚,他又问帝:
“王玢做错什么了吗?”
帝摇了摇头,声音低迷:
“他不该是王玢。”
“那我呢?谢玿呢?为什么放过谢玿?为什么陛下如此厚待他?”
“谢玿是谢玿。”
“陛下待他亲厚,为何?陛下不怕谢玿是王玢吗?”
帝神色迷离,却抿唇不语。谢玿等着帝的回答,神色固执,眼里是偏激。
好半晌,帝才道:
“因为他是谢玿,因为他是朕的孩子,因为……嫄媗爱他。”
强装镇定的青年丞相,心中高高筑起的铜墙铁壁刹那被击破,漫无边际的酸痛浩浩荡荡,淹没了他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心弦。在情绪崩坏的前刻,他猛然提高音调道:
“左贵妃!”
左贵妃面上闪过不悦,却又闻谢玿道:
“陛下醉了,贵妃伺候着歇息吧。”
左贵妃一愣,后知后觉应下,与何公公一起扶着醉得一塌糊涂的帝王,退离了场地。
末了左贵妃回头看了眼席上坐着的青年,他面向前方,坐得端正肃穆,挺直的腰背却显得格外单薄脆弱,与那宴上的纸醉金迷格格不入,让人顿感孤寂,倍生怜惜。
方才谢玿开口,贵妃听不错的,他在哭。
左贵妃心里对谢玿的不满尽数烟消云散,她的哥哥视谢玿如己出,按辈分她也算是谢玿的姑姑,然而她对这个侄子并无好感,她在后宫从来只关心自己的哥哥和亲侄子。
如今,左贵妃对谢玿也心生怜惜,到底也是个可怜孩子。左豫常嘱咐她多帮衬帮衬,孩子太苦,左贵妃从来都是置之一笑,今日,这话她听进去了。
伺候着帝歇下后,左贵妃便自行离开了。何公公进殿来挑灯芯,对于陛下,他总是亲力亲为。
正当他欲再熄两盏灯时,帐后突然传来帝的声音:
“点着吧,朕喜欢光明的感觉。”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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