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问起那首曲是从哪里学来的,小阿哥说是姑娘教的,还把姑娘那个叽哩咕噜地蒙古语唱给皇上听。皇上被逗得笑不停,直说没想到一板一眼的老四家里还藏着个这么有趣地人,一定要见一见。王爷就让奴才来请姑娘了。”小太监口齿伶俐地回答。倾心暗自咬牙。好你个弘历,就这么报复我啊?让我到皇上面前去出糗?坏小子!
咬牙归咬牙。倾心可没胆抗旨。再说她对康熙还是有些好奇的,于是理了理素淡的衣服。跟小太监去了牡丹台。
远远的就见到一个身着黑色金绣吉祥纹便服的老人坐在亭子里,四阿哥和那拉氏陪坐一边,周围站着一大堆奴才丫环,弘历依在皇上身边,把一粒果子塞到皇上嘴里,转头朝着倾心微微一笑。倾心暗暗白了他一眼,上前几步跪倒在地,行了个从未如此庄重地大礼,说道:“奴婢给皇上请安。”
“抬起头来朕瞧瞧。”皇上的声音清淡,又带着一丝笑意。
倾心抬起头来,终于近距离的看清了康熙的样子,容长消瘦的脸颊,虽然保养得宜,但是眼角唇边仍是不可避免地刻上了岁月的痕迹,一双漆黑的、跟胤禛非常相像的眸子里,即使含着笑意,也藏不住内里的冷峻、多疑与寂寞。
那是长久以来独自站在巅峰,俯瞰天下、指挥若定地睿智通透,也是高处的寒凉日积月累、沉淀入骨的孤独和沧桑。
以前看到关于康熙晚年,为求仁君之名以至国家积弊,不定储位导致残酷地九王夺嫡之争时,倾心总忍不住撇嘴,感叹一句:“再精明的帝王也有老糊涂地时候啊。”然而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理解了这位在位61年地千古一帝。他是天神般的存在,却仍然摆脱不了一颗凡人心。天神要他无情而明智,而凡人心却使他不能完全抛却情感,做到无情无心。所以,他地内心一直经受着天人交战的折磨,消磨了英雄气,消磨了豁达心,消磨了精气神,消磨了皮肉腐蚀了筋骨流淌了心血。
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强力支撑的、力不从心的老人。
倾心不知道自己的眼里是否带出了因理解而起的悲悯,只看到康熙的眼里笑意渐收,精光乍射,若有所思的目光紧盯着她,淡声问道:“怎么,你从朕的脸上看到了什么?”
倾心猛地一激凌,回过神来,不由苦笑,她怎么关键时刻搞不清状况啊,康熙就是再孤独,轮得到她来叹息么?
倾心定了定神,微笑地答道:“皇上恕罪,奴婢初见天颜,有些失神失仪,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康熙看着她,笑了一下,道:“怎么,朕长得很可怕?”
“回皇上,不是可怕,是意外。”倾心来自现代社会,即使明知面对的是一个手操生杀大权的古代帝王,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关于民主平等的观念,使她很难对他产生敬畏之心,因此对答轻松随意,像在闲话家常。她自己没觉得什么,却把一旁的四阿哥吓得面色发白,紧张地直朝她使眼色。
康熙显然对倾心的反应有些兴趣,顺着她问道:“怎么意外?”
倾心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奴婢原本以为,天子都是威严之人,高高在上。不近人间烟火,哪知皇上却是如此亲切和蔼、仁厚包容。尤其皇上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天地山川、世间万物都在皇上心中。心里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豁然开朗。皇上,您要时常开怀一笑才好啊。”
倾心娓娓说着自己的感受。根本没察觉自己的话是不是逾矩,好像坐在她面前的只不过是个普通地长辈,也根本不知道,她每说一个字,四阿哥都跟着心一颤。生怕她口不择言,说出让皇上生气的话。
四阿哥注意着皇上的表情,见他面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惘然,却并未生气,四阿哥甚至觉得他皇阿玛地脸上,是这些年早已不见的地柔软。看来有一点他是说对了,倾心是心思最纯净的人,她浑不在意浮浮沉沉的利害得失,只是顺着自己的本心。真诚的面对人和事。因着这份纯净,这份真诚,他们这些从小在晦涩曲折中长大地人。任何一句话都要在心里过三遍,再简单不过的意思。都要咀嚼出背后的含义的这些复杂的男人。反而会被她轻易地牵动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那根弦。
果然,康熙静静听完。放柔了声音说:“开怀一笑啊,谈何容易?”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四阿哥他们。
倾心笑嘻嘻地说:“皇上,奴婢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说来听听。”康熙含笑看着她。
倾心悄悄指了指自己正跪在地上的双膝,朝皇上呵呵傻笑。康熙哈哈一笑,手一挥,道:“起来回话。”
“谢皇上。”倾心脆生生地答应了,站起身来,朝康熙身边的弘历努努嘴,说道:“皇上,您不知道,您身边的这个小孙子最会逗人开心,皇上不妨命令他每天给您讲一个笑话,必须好笑,不笑不许他睡觉。这样,皇上您每天就可以开怀一笑啦。”
皇上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毫不客气的当面报复了弘历一下,再看弘历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明显是在想法子扳回一局的小样,觉得十分有趣,却故意板着脸说:“这样岂不是让人家说朕欺负小孩子?”
“皇上,此言差矣,生儿育女是干什么用地?不就是拿来欺负的?要是连这点用处都没有,辛辛苦苦地生养他们有什么乐趣?当然啦,皇上如果不舍得小孙子,可以欺负他们地阿玛,您地儿子嘛,不过,依奴婢看,雍亲王讲笑话的本事,有待考证哦。”倾心朝皇上眨眨眼。
康熙想像了一下,让他这个一板一眼、不解风情地儿子讲笑话的样子,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指着倾心说:“丫头说的对,朕这个老四最是无趣,倒不如弘历乖巧得朕心。嗯,这样吧,弘历,你可愿跟着皇爷爷回宫去住,陪着皇爷爷开开心、解解闷儿?”
弘历立即跪倒在康熙脚边,脆声答道:“孙儿愿意。”
康熙笑着连称:“好,好。”亲手将弘历拉起来。四阿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却仍谦虚地说:“弘历年幼不懂事,有劳皇阿玛费心教导。”
康熙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朕自己的孙儿,朕费心也乐意。”话语间竟带着丝孩子气的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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