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们没有大事,自然不敢来惊扰太后……实在是……刚得来的消息……过于……过于惊人!”
“什么消息这么惊人?”仰面躺着的乌雅氏喝了口香茶,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条手绢正擦拭着嘴角,眼睛微闭。声音也懒洋洋的,全然不见方才训斥宜妃的威严。
耿氏看了看左右,又给了身旁钮钴禄氏一个“凡事有我须镇定”的眼色,凑到乌雅氏耳畔一阵低喃。
什么?!
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顿时把老太后炸得脸若土色。怎么回事?才送走一个狐狸精,便又要迎来另一个更大的瘟神?是的,这是她的瘟神,绝对的瘟神。害得她与最心爱的儿子数年不曾相见的瘟神。
若不是为了此人,十四怎么会与她这个亲娘心声隔阂,以至于母子天涯分离?
“年小蝶!你好!你好!你好哇!”
念着这个名字,乌雅氏靠在躺椅上突然正开了眼睛。
早该死的人,却没有死?这意味着什么,还用说吗?顿时,来自另一个儿子背叛她并潜伏了多年的真相又让她感到震惊。于是,在把两个儿子看得比太后的地位更重的母亲看来,此时此刻正随着胤禛回宫的年小蝶,已成为取代宜妃叫她更痛恨的身影。
忽然间,乌雅氏喉头发甜,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突然晕倒在躺椅上。身旁的耿氏吓得直喊人传太医,钮钴禄氏和众侍女也是忙做一团,找药、递茶、掐人中,扇风,折腾了好半天,才把乌雅氏缓缓唤醒。
老太后睁开眼,望望众人,老泪纵横,红着眼道:“我现在才算明白了,他们哥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年的心结……”
扶住她的耿氏脸上露出异常焦急的情绪,急忙跟着附和,“是呀,是呀,太后……这事……可是拖不得……我……我们后宫……一切……都还得靠您来把握大局哪……”
听了耿氏的话,钮钴禄氏略带责怪地瞅了她一眼,然后和众侍女扶着太后躺到床上,转脸朝耿氏摇头,
“妹妹,这会儿先别说这些啦……皇上既然已经给了她封号……咱们即使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太后身体要紧……你还是让她老人家先歇会儿吧……年妃的事过些时候再说吧……”
“你懂什么?”耿氏给了她一个不耐烦的眼神,踮起脚尖,凑到人群缝隙里看了眼躺在床上面如白纸的女人,拉着钮钴禄氏的袖子往外边走出几步,左右小心地望了望,才附在她耳边说出心意。
“本来,我今天拉上你来太后这儿,为的是什么,你自然清楚……太后她老人家的身体的状况,咱们也是各人心里有数……
此时此刻……刚少了个恶虎般的宜妃……便又要添一个豺狼般的年小蝶……这口气……你叫我……叫后宫内……一向恪守妇道的……众姐妹……怎么咽得下去?你也不好好想想……我今儿这么做,是为了谁?嗯?那拉氏疯了……她的儿子弘晖也没了……弘时又不受万岁喜爱……这东宫……东宫的大局……又岂能让老太后一直抓在手中?
“太后……年纪大了……可这东宫还在……不可能长久没有主人……若是照着万岁如今宠幸的程度,年小蝶他日必将压倒我们一干众人,稳坐东宫地位……她虽是汉人……可你别忘了……她的哥哥年羹尧是谁……这为咱皇上平定了大西北叛乱的稀世功勋……可不是随随便便给了顶戴花翎就可以打发的……俗语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何况……年小蝶又岂能是鸡狗能比拟的……咱们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她哥哥权势的依仗……她得不到外戚的荫庇……可是……可是……单凭她那副狐媚的样子……怕就能拴住人的心……不错……皇上是万岁爷……可你别忘了……他更是一个男人……
“早些年,我偷偷给你看过的那副卷轴……难道……你都忘了不曾?卷轴上的落款日期……你可记得……那……那是在我……还没入门的时候……而那时……你却是小产……躺在床上呻吟……这个狐媚子……就是趁着这个时候……钻进了……皇上的心……偷走了原本该属于我们俩的东西……没错……她就是个贼……是个贱妇……”
钮钴禄氏见耿氏还要再骂,不禁急忙打断,“别说啦,咱们先去瞧瞧太后吧……”
“嗯,”耿氏应了一声,走出两步,突然又把钮钴禄氏拽住,小声朝她低语,“我说这么多,就是要让你明白,我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姐姐你,只有你才堪称做我们后宫的主人,才能叫我们姐妹服气。”
“晓得啦……”钮钴禄氏朝她点头,微笑着自嘲,“多谢妹妹的好意,不过,这事儿我着实并不在意……再说皇后娘娘还在呢……我不敢想这些……”
“呸,”耿氏听到那拉氏的名字立即啐了一口,“一个疯子还能有什么能耐?”环绕住钮钴禄氏的手,“好姐姐,你容貌家世,哪一方面不如她了?皇后娘娘的位子早该是你的啦!”
“哎哟,”后者听得一惊,急忙伸手把她的嘴捂住,“快别瞎说,我哪里有这份心思?不瞒妹妹,我只想平平安安生下腹中骨肉,为皇上多添一些子息,安稳地过日子罢了,其他什么的,休要再提。”
耿氏一边听,一边不时拿细长的眼睛对她察言观色,直到瞅见她果真要发怒的神情,才肯定她没对自己作假。心头一块大石才渐渐放下。缺了一个疯子(那拉氏),少了一个呆子(钮钴禄氏),只要再拔除年小蝶那根肉中刺,皇后大位岂不轮到她耿妃娘娘的头上?思绪这么一转,登时把耿氏一颗钻营的心乐开了花。脸上五官虽竭力忍耐住,可眼里却已然有了笑意。自打她步入雍亲王府邸的那一日,原本昔日黏糊在那拉氏周围百般讨好的她,别的没学会,心思歹毒深沉倒是学了个够。
耿氏一边盘算完心思,一边打量着匆匆赶过来给乌雅氏正搭着脉的太医。太医微微摇晃的胡须和忧虑的神情都被她一一看在眼底。
遂,贴到钮钴禄氏脸边,又是一阵细语,“哎哟,我看太后的情形不妙……咱们若想从太后这边讨要到对付年小蝶的法宝……可必须要……趁早……”
说完,不再搭理钮钴禄氏,掰开围绕在床前众侍女的肩膀,如泥鳅般从缝隙中钻了进去。钮钴禄氏因为怀有身孕的关系,身形远不如耿氏来得伶俐,隔着人群,竟是看不到耿氏的身影。但没过多久,就听床上奄奄一息的太后乌雅氏发出一声尖叫,
“绝不!哀家绝对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来人……哀家要写懿旨……写……写……写年……年小……”
钮钴禄氏听得不妙,连忙端着架子喝斥开众侍女,这才看清耿氏正趴在乌雅氏床边朝自己挤眉弄眼,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一旁恭候懿旨的太监已取来纸砚,侧耳待命。钮钴禄氏看到这里,不禁微微摇头。正感不安。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从乌雅氏的咽喉里溢出,映衬得她惨白的脸色转成酱紫色。钮钴禄氏看得大急,走到床边,扯住耿氏的衣袖,走出人群,偷偷问,“你都跟她说了什么啊,看把她老人家给气的!”
“说什么?说实话呀……怀孕的人反正又不止你一个……”耿氏耸肩做了个鬼脸。
钮钴禄氏闻言,掩嘴惊叫,“啊,什么,你是说年小蝶她……她也……”
“没错,”耿氏点头,瞟了眼身后众人,突然盯住女人的脸,声音低沉道,“听说当年害你丢了孩子的……不是别人……就是这狐媚子……”
钮钴禄氏听了神色黯然,不禁记起早年在香轩阁发生的事情,低头想了会儿,朝耿氏摇头道,“都过去了……不提了……而且……那次的事……其实与她没什么关系……”
“哼,姐姐菩萨心肠,不计旧怨,我可没那么好心,瞧,你看着,咱们能捏在手中砍断那狐媚子的尚方宝剑就快到手啦……”
耿氏眼光盯着的是御笔太监手中的懿旨,而钮钴禄氏看的却是老太后喘不过气来的模样。
又是一阵咳嗽。耿氏等得不耐,正要跑到太后那边再来个火上浇油,添置上两句,不料,一干侍女的惊呼让她打住了脚步。
“太后!”侍女们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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