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的意思是用赤家在朱雀的经济力量制约朱雀国的扩张,迫使太后交出朱雀的处政权。”高度总结的话语,令昊天的任务完成得无比轻易。
“怎么可能?你到底要干什么?难道要赤家叛国吗?”急切下,赤烈的态度开始变得强硬。昊天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口气也不再柔和。
“赤公子是赤家送给主人的礼物,说起来已算不得赤家人。就算主人要说也不该是跟赤公子说吧?”
赤烈呼吸一窒,立时垂下头去:“是赤烈逾越,不过是还在赤家当着份差事这才多口。工职若不喜欢,赤烈不问就是。”
由鼻端哼出个毫无意义的声音,我拉过昊天,懒懒地靠在他身侧。“多余的话莫要说了。你只管放心做你的赤家人。当时没留下你,如今我也不会。”
赤烈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瞬间收紧,低垂的脸孔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那是赤烈姿容粗陋,没这个福分。”
外交辞令虽然顺耳,听多了还是会腻。我哂然一笑,淡淡地续道:“要赤家做的事会逐步交代下去,以你的身份应该会是最快知道的一批,问不问都无关紧要。赤媚既然肯将如此大的权力交给我支配,想来赤家已是束手无策。那么反正交到我这个庸医手上的已经是匹死马,你又何必管我怎么做!”
“公子教训的是。”赤烈恭顺地应道,“太子殿下如今居于宫内。赤烈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安排好接应人手,待公子抵达都城随时可以进宫。只是或许要委屈公子扮做侍卫的模样,方可畅通无阻。”
“无妨。”我笑着从柜中取了一瓶酒连同一封写给离非的信笺一起递了过去;“我不是你主子;跟我你用不着拘束。替我带封信过去,我请你喝酒!”
“好!不拘束!这酒我喝!”闪着难解光芒的眼瞳蓦然扬起;赤烈的声音干脆利落;听起来却总好象有几分酸痛苦涩的味道。
“别弄得像英勇就义似的,这酒没毒。”我不由好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与昊天一同离去。
一路之上,昊天都是一言不发。直到回去内室;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在想什么?”不会是怪我没留下赤烈吧?
昊天微微皱眉;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那赤烈竟是愿意跟你的。”
“别傻了!”我大笑;“他堂堂一个赤家大公子;赤家家主的弟弟。跟我?跟我有什么好?你以为像你这样倒霉的傻瓜世上能有几个?”
昊天怔了怔;忽而捉着我的双肩不住地上下打量;金色的眼瞳内缓缓浮上一丝促狭。“能有几个我不知道;总之不讳是我一个。”我登时无语;便是脸皮再厚;此刻也不免有些红热。
“说起来你们几个我谁也不该留。我这天生冷血自私的禀性本就应当避着点人;少祸害一个算一个。结果到底是委屈了你。你……怪我吗?”抓抓脑袋;习惯了肆意妄为的脑子装不进多少大义凛然;然心口多少生出几分苦涩。
“你又发什么神经?有些话你便是在心中想了也万不能说出来。若是让元西他们听到;还指不定会疯几个。你真到自己没有心吗?”
“倘若……我真的没有怎么办?”我略有恍惚地问道。从小接受的就是无心之人的训练;我若有心又怎能活着通过考验?
昊天愕然抬头;随即我空洞的眼中便映出他如骄阳般璀璨的金瞳。“只要你不嫌;我的给你!其实我倒盼着旁人都看不见你的心才好。”后一句的呢喃低如蚊蚋一般;但我却还是听见了。
怎么会嫌?我暗自叹息;口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胸腹间的躁动愈发强烈。
“别玩火!”已开始喑哑的嗓音充斥着浓厚的渴望;我粗鲁地揪扯着昊天的头发说道;“我不是每次都能停手的。”
“哦?”昊天没有抗拒我略显粗暴的举动;只是淡淡地挑眉道;“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脆弱瓷娃娃的?下次主人决定的时候记得先告诉我一声;免得凌奴不能配合。”
“昊天!”我忍不住咬牙。他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说我这些日子的忍耐是多此一举!我……靠!懊恼中再也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凭彼此间的贪图将理智焚化成灰。
朱雀都城防范的严密程度远超过以往。虽然并未施行战时防卫标准,但依旧令我进城的困难增加不少。好在赤家事先做的准备非常充分,所有证明我身份的路引腰牌均已齐备。没费多少工夫,朱雀国内廷侍卫中便又多出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任务。据赤烈所说,像我如今扮的这种幽灵人口,赤家手上还有许多。只是内廷侍卫之类角色得来却很不简单,每一个都要有长期的铺垫培养。如今一下用掉两个,就算对赤家来说也是大手笔了。
尽管赤家在朱雀的势力遍及方方面面,但这里还是有青衣楼产业的。只是发展最好的都是些搬不上台面的东西,比如情报和暗杀。而我需要的也正是这些。因此昊天一进入朱雀都城便独自离开,按我们事先商量好的计划调派青衣楼的人手,随时准备配合我的行动。
入宫的过程很不顺利。离非所住的玉阳殿被太后的人手严密地监空着。如果不是朱雀王坚持离非的太子地位,再加上内廷侍卫本就有许多赤家的人,说不准我一路杀进去倒还快些。不过这些侍卫起的作用也就到这里了,我不由暗自冷笑。无论站在谁的立场上,这样的防卫体系都是不合格的。也难怪离非会伤在刺杀者手中。若出手的是我,离非的命早就丢了。
来到殿门外,只有一人自内而出。
“朱雀国威扬将军齐建业。立场不明,是太子正在争取的对象。”负责引路的赤烈立即小声提示。我轻哼一声,随他闪在道旁,垂手侍立。
待齐建业走近,我略侧身偷眼看去。此人身材不高,却很是壮硕,五官轮廓清晰,行走中自有一种军人特有的严谨与肃杀的气势,看来也该是个久经杀场的狠角色。思忖间,齐建业忽然在我面前停步,一双泛着寒光的虎目电般扫来,正撞上我审视的目光。
我一怔,既而淡笑抱拳:“凌霄见过齐大人。”没有下跪是因为离非身边藏有一批死士是朱雀国高层半公开的秘密。我也犯不着跟一个稍加调查就知道我不是普通侍卫的人装孙子。
“凌霄吗?太子的人?”齐建业颇有兴味地打量。
“齐大人向以制军严明著称,凌霄不胜景仰。”我不置可否地微笑。这朱雀的天下还不是离非的,我无论怎么回答都对不了,索性大家心照不宣吧。我看似颇有诚意的恭维只换得齐建业一声朗笑,之后便径自离开,再不理会我。可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一旁的赤烈已是汗透重衣,好似方才面对的是洪水猛兽一般。
抬手握住赤烈的肩,将一道真气渡入他体内助他定神。我淡淡地说道:“那齐建业既然肯入宫来见离非,就是有了合作的意向,你该高兴才是,紧张什么?”
赤烈的身躯一颤,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这齐建业在朱雀国军中影响甚大,为人却心思灵活、城府颇深,最是难以看透。何况此人是太后的外甥,虽然关系较远,仍旧是皇亲。旁人若肯来这玉阳殿自然是表明了立场,换作是他,便什么也不能确定。而公子你竟轻易地将姓名告知于他,难道不怕他查出你的身份后对你不利吗?”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他若是个蠢货我反而担心。”我淡笑道,“放心,我敢说就不怕他查!去给我通报一声吧。”
这世上知道凌霄就是玄武摄政王流玥的人,几乎全在我监控之下,就连赤架也不见得知晓。齐建业到底是军方的人,为了制衡,朱雀王不会将官方的情报系统交给他。单凭一个名字他能查出什么?退一万步说,就算当真查出我就是流玥也不打紧。我谅他也不敢说出来。谁都知道摄政王流玥是玄武国另一位有权继承王位的皇子。我死了无足轻重,正好给了流夜扩张领土的借口。如果不是白痴,哪一国会愿意免费帮流夜铲除异己,顺便引火烧身?到时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可有得他头痛了。
赤烈见我满不在乎,无奈上前通传:“太子殿下,潘宏求见。”
“给我滚!我谁也不见!”室内传出离非的怒喝,紧接着便是刺耳的器皿碎裂声。
赤烈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低声对我说道:“公子莫怪。这些日子太子受了不少委屈,所以才……”
我不禁有些好笑。委屈?能有多委屈?有他身在青龙时委屈吗?离非的坚韧顽强正是他令我欣赏的地方。如今任性幼稚的泄愤之举,怕是他想做给什么人看吧。抬手将赤烈拨开,我毫无顾及地推门而入。赤烈随即乖觉地喝住门口意欲阻拦的侍卫,将门轻轻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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