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仆从自然知晓,却也没有其他法子。
又过了两刻钟,眼看着一根柴火就要被点燃了,忽而一股强风吹过,又灭了。山间的雪开始迷人眼了,便是两步之外的人都有些看不大清,这样下去恐怕要不到明天,他们中必有人冻死在山里。
男人家里有老婆孩子等着,不想死,便问:“你们派出去那兄弟,能赶到城里吗?”
“他在北方打过仗的,雪山下的战争持续三年,他都能扛过来,这点儿小山路还没有敌人,必定难不倒他。”
一个仆从说。
另一个仆从也道:“他脚程最快,明天早上说不定便能走到城里,通知官府的人过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一声就好才说出口,几人便听到了山里传来的动静。
像是有野兽靠近。
几个仆从耳尖,立马起身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漆黑的丛林深处,不一会儿传来的窸窣声越来越大,还不等众人反应,便见一团白森森的小东西从山里头滚了下来。
几个仆从拔出腰间的佩刀,指着那突然滚下来的东西,等他们凑近一看,居然是个人。
白森森却是那人的衣服上沾满了雪,刀尖挑开衣裳一角,露出里头少年的面庞来。这少年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左右,小脸消瘦,不一会儿便被从天而降的雪给掩盖了。
人命关天,几人不敢耽搁,连忙把这事报到了苏老爷那里去。
苏老爷的马车掀开一角,他瞥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少年,抿了抿嘴,问:“水可烧好了?”
“火未生起,大人。”
仆从老实道。
苏老爷叹了口气,对他道:“将那小孩儿拖到马车底下避着,给他盖件披风,继续生火,水若烧好了,给他匀一杯去,先把人弄醒了吃些东西。”
“是。”
仆从听令,便将那少年从雪堆里拉了出来,又把他安排在马车旁,从板车里搜了半天也没搜到披风,便只能将盖在板车上的油布扯下,囫囵裹在少年的身上。
火,还要继续生,今夜的火若烧不着,苏小姐的病是一回事,这不知为何从山上滚下来生死不明的少年,怕是熬不过这夜了。
入夜深深,马车里又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撕心裂肺光是听便觉得难受。
几个仆从轮番生火,手都冻僵了也不能在这风雪交加的夜里点燃一根柴火,他们不眠不休也没气馁,甚至连短暂的放弃都没有过,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兵。
人群分堆,男一边,女一边,还有一边仅有两个人,靠近山体坍塌的地方,因为大雪迷人眼,众人也瞧不见他们的相貌,入了夜就更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了。
脚步踩在雪上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只要有人靠近了马车,便能使得仆从警觉,那两个正在生火的人抬眸看去。夜里无月也无星,唯有手中火折子还残存一些火星,微光与天空暗蓝色的浅光交错在一起,融成了暗淡的暖色,照在了来者身上。
少女一席青绿衣裙,风雪吹乱了她的发丝与衣袂,簪在她发上的竹枝还有一片青葱的竹叶,娇嫩得不像冬季该有的东西。
少女朝他们二人弯了弯眼,道一句:“我来吧。”
“你来什么?”
其中一人被她这一笑晃了神,愣愣问出这句。
“生火。”
阿箬说这话时,叹了口气。
她听见那马车里小姑娘的咳嗽声了,不止一次,也知晓天寒地冻之下生火尤为不易,可旁人的生死到底与她无关,若非实在看不下去,她也不会来帮忙。
这几个大老粗,还与人吹嘘自己上过战场,结果连火也点不着。
阿箬没去过战场,唯一经历过的战争还是在煊城找到白一时,她远远看着,并未身涉其中,自然不知在雪地里打仗的兵根本不会生火,因为一点儿亮光或飞烟都会招来敌人。
听见有人会生火,那两个人连忙将手中火折子交给阿箬,阿箬瞥了一眼饱受摧残的火折子,撇嘴:“不用,把柴火给我就成。”
这话一出,仆从立刻从身后扯出一大堆从附近山下捡来的柴火。
阿箬朝他们挥了挥手,叫他们走远一些,那两人将信将疑,没离得太远。
只见少女一手摊开,另一只手在手心画了个符文,那符文闪着红光化作星星点点的火苗,落在柴火堆上顿时点燃,一簇明亮的火光在深夜照亮山间,迎着风弯了弯腰也没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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