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陈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事情有变化,有人要拉走这批棉布头,他们出了更高的价钱。关系到厂里的利益,我不能不卖,是不是?”陈江河目瞪口呆地听完王厂长的电话,完全失去了方寸,只觉得四周空荡荡的,寒风像无情的箭,深深扎进了心里。陈江河无奈,只得平复好自己的心绪,硬着头皮哀求道:“王厂长,我马上就过去。您务必给我压住货,价钱咱们好商量!”
看到陈江河挂断电话,跟随着的陈大光一脸兴奋:“哥,我要跟你干,村里的年轻人都想出来干,就等你一句话了。”
“大光,你现在能叫到几辆拖拉机?”
“加上你的三辆。”
陈江河皱着眉摇着头说:“不够!我至少要十辆!大光你想尽办法,也要把拖拉机叫到。”
陈大光吃惊地张大嘴:“我的哥呀,你到底要运什么呀?”
几辆拖拉机来到国营棉布厂,还没等停稳,陈江河跳下拖拉机直奔仓库,里面的货已被搬运一空。王厂长一脸愧意:“小陈,我可一直坚持到了下午,我言而有信,你不知道啊,那几个女的死缠烂打啊,为首的是咱县有名的‘袜子王’,比你还能磨!这不,拉上刚走!”
陈江河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王厂长拉住他胳膊,不解地问:“我就不明白,你们争这些布头干什么呀?这都是国营厂不用的废料,可不要冲动啊!”
陈江河无奈地朝王厂长摇了摇头,转身爬上拖拉机:“追!我倒要看看,在义乌谁还能跑在我前头!”
几辆拖拉机满载着棉布头的包裹,缓缓前行,后面的拖拉机追了上来。陈江河大喝一声:“停车!这些布头是我盯了几天盯下来的,你们不能就这么抢走!”
“谁抢了?我们付了钱的!你这人讲不讲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从拖拉机上下来的骆玉珠,怒视着陈江河,刹那间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时间仿佛静止,冯大姐、陈大光等人从各自拖拉机上跳下,诧异地看着静止在空气中的陈江河与骆玉珠。
陈江河的眼前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女孩。她一头洒脱随性的齐耳短发,大眼睛灵巧地转动着,可爱秀气的直鼻梁,粉嘟嘟的脸蛋,紧抿着红润玲珑的小嘴,脖颈瓷白细嫩。她站在人前时如烟似诗,优美大气。
突然间,骆玉珠的嘴角慢慢地泛起了一丝笑意,凌厉的眼睛也变得温柔了……
几辆拖拉机停靠在石桥上,陈大光从拖拉机身后抽出棉布头,一脸迷茫。“大姐,你们抢这棉布头做什么?”
冯大姐坐在拖拉机上摇着头笑:“我们也不知道,就跟着骆玉珠来了,还以为是抢宝贝呢,一看是破布头!”
“他们搞什么名堂?”陈大光扒着桥往下面看着。
桥洞里陈江河与骆玉珠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骆玉珠紧咬嘴唇瞪着他。陈江河突然发现什么,俯下身:“你看,当年我们写的名字。”
骆玉珠上前走了一步,果然墙上有用砖头写下的“陈骆江河”四个字。陈江河直起腰笑:“没想到几年过去了,我们俩的名字居然还在这。”
骆玉珠眼中闪动着晶莹,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用怨恨的眼睛瞪着他。
“还生我气呢?你见了我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你吭个声。”陈江河有些手足无措,伸手习惯性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不料手指这一刮,却把骆玉珠的眼泪刮了出来,骆玉珠狠命地举起拳头捶向陈江河。“我让你跑,我让你跑!”直打得骆玉珠没有力气再打了,才转身坐在石头上抽泣。
陈江河看着她哭笑不得:“累了?没劲打了?”
骆玉珠含泪扑哧一笑,抹干泪水,捡起块石子砸去:“亏你还记得这桥洞。”
“我怎么会不记得。”陈江河边躲边说,“我说谁跟我抢这棉布条呢,原来是你。你拿这些废纱料做什么呀?”
“要你管!那你呢,你想做什么?”骆玉珠赌气地说。
“这么大的量,你没点把握就敢进?到底想做什么?”陈江河神秘地笑笑,“本来这些布头是我回来送给乡亲们的礼物,不能随便说。”
骆玉珠冷哼一声:“那我也不说,反正东西是我的。”
“几年不见有主意了啊,骆玉珠,我可是你哥!”
骆玉珠赌气似的望着桥外:“我只认货,没哥。”
“这样,我们还像当年那样,你在这边,我去那边,把我们想做的东西写下来,行不行?”陈江河捡起两块砖头,笑眯眯递上一块。骆玉珠白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陈江河与骆玉珠两人各自转身在砖上写下,又几乎同时回身望去,居然都是“拖把”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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