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斓憨笑着说:“我说嘛,方将军是找你的。”
燕熙有时实在搞不懂文斓。
若说文斓聪慧,可文斓于一些枝节上又格外粗心;若说文斓粗心,文斓又在学问和大局上洞若观火。
燕熙对文斓勉力扯出一个笑,转而问方循:“何事?”
方循道:“小王爷让我驾车送您。”
“小王爷客气了。”燕熙当即拒绝,“再说,我也用不起郡王的车驾。”
方循一板一眼地回话:“小王爷让换了绿呢轿车,七品以上官员合用的。”
文斓闻言瞧向那绿呢车,又瞧瞧燕熙。
他目光在燕熙汗湿了鬓角停了一下,不知做何想的,转而帮助方循说话:“微雨,今儿天热,还是乘车好。”
燕熙哭笑不得地问文斓:“文兄若想乘,我陪文兄一起?”
文斓反而做欲走状:“我就不了。户部与工部不在一个方向,咱们就此别过。今儿是端午,你我在京中无亲无故,散值后,我去宣宅寻你一同用节饭?”
大靖立朝时便定了勤政的规矩,假期极少,一年之中,只有大年、上元、冬至三日放假。是以端午虽是重要节日,因着要上值,官员们并不甚重视,鲜少有办大宴的,多是家人和挚友小聚一番。
燕熙从前的每个年节都是和商白珩、周慈过的。
现下因着宣宅周围都是宋北溟的眼线,也不便叫他们过来,他也不便去寻,于是便应下文斓:“那微雨便恭候文兄大驾。”
文斓利索地转身走出燕熙的伞下,边走还边挥手。
烈日当头,把文斓的影子照到只有脚心一圈,这个人坦荡地好似没有阴影。
燕熙突然生出莫名的不舍之情,他快走几步,将伞塞到文斓手中说:“我既乘车,伞给你用。我今日便往宫里递折子,呈请明日面圣。今夜你来我家住,明日我们收集了文书证据,一同先面圣了,待有了旨意再做行动,如何?”
文斓爽快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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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上了车,久久难以心安。
车子动了起来,他还掀帘去瞧,可那文斓走得极快,这一会的工夫,已不见人影了。
燕熙怔怔地放下帘子,这才发觉车中极是凉快。
他摸了摸车坐,入手冰凉。
往下探去,有一个拉手,轻轻拉出,里面竟装了满箱的冰块。
外头方循听到动静,适时地解说:“小王爷说宣大人怕热,上朝前就传话让王府将新造的一辆郡王马车改为绿呢官车,再往火箱里添了冰。宣大人觉得可还凉快?”
燕熙这才反应过来,他一路走来,都握着宋北溟给的那方帕子,便是在与文斓说得最激动之时,这帕子也在手上。
他怔怔瞧着这方帕子,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因着荣需要枯。
然后他轻咳了声,恢复到冷情的声调答:“还成。”
方循又道:“柜子里还有一套正六品官服,是小王爷前些天就命人赶制的。今日大家都汗重,小王爷便叫人送来了。宣大人若不嫌弃,可以先换上。”
燕熙打开小柜,果然见一套青色官服整整齐齐叠在里面。不止外袍,连里衣都备好了。
那衣料入手柔软冰凉,原主自小锦衣玉食,是以燕熙一摸即知这套官服虽是极力做成普通样式,实际里外皆是用冰丝所制。
冰丝,透气散热,质然沁凉,便是宫中贵人也不是人人都能用的。
价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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