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元年七月,暑气终于渐渐消去,荆州全境的天气也算是恢复了往年的气象。
可惜范二并没有任何心情,哪怕是去看一眼那渐渐展现出丰姿的秋景。
此时的他,正毫无形象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绞尽脑汁地将陌刀、弩弓、正厢车等一切能够想到的军用品,都一一描绘在图纸上。
离此几十里之外的范泰,却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不但因为开始于二十天前的反季节庄稼种植工作进入了尾声,还因为刚刚收到了范二令人传来的一封信。
刚刚看到书信的之时,范泰首先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既而觉得自己似乎眼花了,因为范二在信中表示,——愿意出借一万五千石粮食给自己!
一万五千石粮食并不算太多,可放在现在的天门郡,就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为了这一万五千石粮食,范泰甚至愿意去给殷仲堪下跪,——这么做当然有点丢份,可如果多了这些粮食就能多救几千人的话,就算给长官下跪又有何不可呢?——可惜后者并没有给他这样一个机会。
殷仲堪并非一个见死不救的人,只可惜现在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啊。
作为江左人口第二大州的刺史,殷仲堪囤积在府库中用于应急的粮食何止十万石?只是今年的荆州雨水实在是太狠了些!
从今年的一月底开始,一直到五月底才断断续续结束,历时长达四个月,而且是庄稼需要发芽、生根和成长的最重要的四个月!
这几个月的阴雨天气,致使荆州全境普遍歉收,全州的收成甚至不如往年的三成。
如果这还不算致命的话,最致命的就是战争的后遗症了!
早在今年二月底的时候,殷仲堪响应王恭的倡议,率领将近三万大军战斗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内多消耗了多少粮食?
战争结束之后,殷仲堪为了巩固他和桓玄、杨铨期重新建立起来的三头同盟,不得不拿出了几万石粮食支援两个刚刚升任为刺史的小弟。
然而,殷仲堪将粮食送出去之后就后悔了,因为荆州连续几个月阴雨天气的弊端终于显露了出来,——荆州出现粮荒了!
面对天灾,殷仲堪一边开始给朝廷和两个邻居桓玄和杨铨期写信,一边展开了自救。
可惜朝廷并没有给出任何答复,桓玄倒是从江州传来了精神上的支持,希望殷仲堪一定要顶住。
这么一来,即便是杨铨期只支援了一千多石粮食,也显得难能可贵了。
殷仲堪不但抗战在救灾第一线,而且将府库中的储备粮全都拿了出来救治灾民,他吃饭也只吃五碗盘,此外再没有多余的菜肴。
如果饭粒掉在盘子或席子上,他就拣起来吃了,这样做虽是要给人做表率,但也是他生性简朴使然。他常常对子弟们说,“不要因为我作了一州的刺史,就以为我会放弃平素的志向,我虽有了地位,但我的志向不会改变。清贫才是读书人的本分,怎能因地位高了就忘本呢!”
殷仲堪的节俭,在短时间并不能影响荆州的现状,许多平民百姓还是因为这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灾难而离开了人世,还有一些人则离开荆州前往雍州和江州。
在这个百姓是第一资源的时代,
桓玄和杨铨期当然是来者不拒,纷纷接纳来自两地的灾民。
殷仲堪当然不会以为,桓玄和杨铨期是好心收留自己的百姓,到了交人头税的时候就会送回,可他除了默认这一点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难道要开口谴责这两个小伙伴吗?
即便他们真将百姓送回荆州,自己怎么保证他们能活下去?
在这样的形势下,殷仲堪当然腾不出手去关注天门郡了,更何况范泰身上还仍然留着司马道子的印记呢?
实际上,如今真正掌握朝廷权柄的人早已不再是司马道子,而是年近只有十五岁的司马元显了。
自从王国宝死后,司马道子便患了病、且渐渐远离了朝政,每天都在酒醉中。
直到王恭、殷仲堪等人再次兵逼健康时,司马元显力主讨伐,可司马道子毫无对策,只得将讨伐之事都交托给了儿子。司马元显就此受命为征讨都督、假节,统率王珣、谢琰以及司马尚之等对抗王恭;王恭死后,殷仲堪等荆州军团退守寻阳,司马元显仍以严兵相拒,内外忧惧。
司马道子命司马元显领甲杖百人入殿防卫,随后加司马元显为散骑常侍、中书令,兼领中领军,持节、都督如故。
马元显知道父亲的声望早已不再,于是暗示朝廷解除其司徒及扬州刺史职务,并自任扬州刺史,后者知道后大怒,却也无可奈何。
他意识到自己太年轻了,认为短时间内接受父亲的两项重要职位会让人说三道四,于是以琅邪王司马德文为司徒。
同时,司马元显信任庐江太守张法顺,并以其为谋主;又树立自己的党羽,桓谦以下的门阀权贵子弟皆纷纷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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