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琼娘正将药粉撒在那白皙的肩颈上,姑娘疼得挺直背脊,闷哼一声,双眸紧闭的一瞬,她脑浮现出方才的一幕——
面带狰狞疤痕的男子提着酒瓶大摇大晃推门而进,脸上的笑容油腻得令人作呕,一擒住她的下巴,那道疤痕便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
就像一只扭曲的、会吃人的蜈蚣。
随即“砰”地一声,花瓶碎了一地,男人的血滴在她衣袖上。
沈时葶蓦然睁眼,呼吸急促,低喘了几口气。
琼娘当她是疼的,上动作不由放轻,好言相劝道:“你早晚要伺候人,不是李二也是旁人,这回惹怒妈妈,你能自己想通最好,少吃点苦头,若你还犟着,她可有的是法子治你。”
这话的意思便是,你自己想通,伺候谁还有的选,若是想不通,连选的会都没有。
她紧紧咬住下唇,终是没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坠,似是认命地攥紧了心。
琼娘缄默片刻,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要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认这种不干不净的命途,该是多难,她再清楚不过。
忽然,门外传来“笃笃”两声,听得石妈妈身边的小丫鬟吱声道:“琼姑娘,妈妈说您若是给沈姑娘上好药,无大碍的话,便领她去上水阁。”
上水阁是石妈妈的卧房,只怕李二这事还没完。
琼娘往屋外应了声好,随即替她换上衣裳,好心提醒道:“妈妈还在气头上,今日你且附和着她些,眼前亏最吃不得,懂么?”
沈时葶闻言,抬抹了眼下的泪,轻轻点头,朝琼娘道了个谢字。
琼娘将的药瓶递上,道:“这药每——”
“每隔两个时辰上一次,我知道的。”
她低声接过话。
琼娘愣了一瞬,随后想起,这丫头从前家
是开药行的,打小耳濡目染,会些医理也无甚奇怪。
若非家生变,她就算不是千金贵躯,也好歹是能不愁吃穿地安稳度日。
思此,琼娘心下微微叹气,真真是可惜了。
—
屋门一开,外头那些叫人脸红心跳的取乐声肆无忌惮地钻进耳里。
沈时葶低垂着脑袋,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儿上,嘴角和心都绷得紧紧的,若非情况不允,她甚至想抬捂住耳朵。
那些取乐声于她就是污言秽语,难堪得很。
穿过二楼左侧的回廊,右侧是看台,雕栏旁设有雅座,座位四周帘幔垂下,并不大能瞧清里头的情形,但依稀有几声媚笑从帘内传来。
小姑娘眉心紧蹙,脚步略快,好似在这儿多停留一阵,就会要了她的命。
忽然,琼娘拉住她的肘,目光担忧地落在正前方,一身嫣红牡丹裙的女子正疾步上前。
不及琼娘开口,那道身影便已至眼前,几乎是一气呵成地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湮没在四处的喧哗。
来人力道实在过重,沈时葶向后跌了几步,耳边嗡嗡响,一时有些懵。
琼娘惊呼一声,低喝道:“王芩!你疯了?妈妈还要见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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