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周围只有无边无际的沉寂与黑暗。
他瞬间忆起从任宗锦那里听来的那个故事:仁宗铮从小便被父母所忽略。而那些过往对南啸桓造成的影响第一次展现在他的面前。他心头一酸,不由走至南啸桓面前,伸臂将人搂住,叹气柔声道:“任宗锦代替不了你。”
南啸桓顺从的将头贴在青年身体上,却没有接话。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几年之后,你会娶一个喜欢的女子,然后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待年老之后,你白发苍苍的坐在院中,你的孙儿们在你身边打闹戏耍……很温馨的画面不是么?”
巫烨轻抚着南啸桓的黑发,人说头发软,心肠软,和阳刚外表不同,男人的一头黑发很软。每次情事过后,巫烨都会捋起男人的一束发丝在手中把玩,内心既平静又满足。
怀中的人身体动了动,南啸桓想要抬头,却被巫烨放在头上的手阻止:“这世间无数人一生的追求便是如此,他们说这便是幸福……”
“啸桓,我是个自私的人。这一辈子被我缠上,是你的不幸,可是对我来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绝不会放手……”垂眸看着男人的发旋,青年俊美的脸孔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长眸深不可测,陈述的声音平稳有力,“你既然应了那个是,我便绝不许你的身边出现任何女人,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但是,我同样会给你幸福!”
一直静静听着男人身体猛的一颤,下意识的就欲推开青年。巫烨眼神一沉,搂着人的手更加用力将男人朝自己怀里压去:“我有信心!也一定会做到!可是……有些东西,我永远也无法给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啸桓,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任宗锦始终是你的哥哥,而你始终是他的弟弟。这点怎么都不会改变……”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无数的看不见的线和其他的人事物相连。而其中最坚固的那条,便是由流淌在身体中相同的血脉所组成。
南啸桓无声的闭眼,无边的黑暗中,除了围绕在周遭那熟悉的气息,眼前不停的闪现着他以为早已遗忘的画面。任青亦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却又万分期待着他踏出的每一步。母亲浅笑低头,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美得宛若天人。任宗锦握着笔,扭头对他一笑,然后低头在纸上写上他们的名字……
这一切美好的几乎让他落泪,可是……
不!不行!
看着看着,南啸桓忽然睁开双眼,熟悉的恐惧瞬间充满他的身体,使他无法克制的轻微颤抖,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他猛力从巫烨怀中挣开,重重的跪到地上。
“仁宗铮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从被主上救回宫的那日起,这世上便只剩下贯日阁的南啸桓!”
他的声音很大,巫烨从未见过男人这样失态。虽然依然是那张冰冷的面孔,但紧蹙的双眉、几乎是低吼的声音、轻颤的身体都从某方面反映出他的异常。
半晌,巫烨轻叹一口气,弯下腰欲将人从地上拉起,却不料男人异常坚持,避开他的碰触,以头磕地:“属下恳求主上!”
在眼下这个状况下,南啸桓恳求的事情已经显而易见——他拒绝与任宗锦相认。
“你……”看着男人的模样,巫烨别开眼去,他明明一开始就说明了他不是以宫主的身份来与他说这些话的,然而这个男人似乎从来不在乎这些。在他眼里,暮寒仲的属下是他的第一身份,而巫烨的恋人这个角色,总是无条件居于其后。甚至有时候,他还会将这个忘记得一干二净……
巫烨感到有些束手无策,他看着视野中跪在那里的人,正在思忖着新的对策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紧接着响起的是卿颜的声音:“主上,有罗青凌的消息了。”
巫烨脸色一沉,转身朝外走去。
他可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司皇寒炼插在军中的棋子。只是自他带兵回京时,那个男人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个多月来,终于有了一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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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元年元月十二,玄京四百里外的丹寨镇。
丹寨是一个小镇,镇子不大,只有三十户人家,每日的人流量却很多。这都得缘于村子旁的那条百丈宽的官道。自从三十年前修建了这条官道,这个小镇曾有的闭塞和寂静就被打破了。每年到了入京的高峰时期,赶考的书生、快马疾驰的信使、拉着货物前来做生意的商贾、甚至还能看见打扮怪异,不论男女,皆生的魁梧高大的翰国人……车来人往,络绎不绝。而沿着官道,丹寨镇的百姓搭设了很多舒适的铺店。
苏家茶铺就是一家自官道刚刚建好就搭设的店铺,在周围数十家同样性质的茶铺中,历史最为悠久,名气也最大。来往的商贩书生都爱在这里叫上几盘小菜,温上一壶酒,同天南地北的各路行人谈天说地,好不惬意。
这几日一直在淅淅沥沥的下雨,搞得弥漫在山野间的雾气经久不散,肆虐的水流将土壤冲动稀巴烂,一不小心踩上一脚,便会沾上大片稀软的泥块。在这萧瑟寒冷的雨天,就连茶铺外上几个月刚刚重新刷漆的栏杆柱子也显不出一丝半毫的新意,反而像灌满湿气一般,沉重的让人郁卒。
昏暗的屋子中,一个年轻的小伙裹着大棉袄,双手插在袖中,坐在火炉前烤火。现在不过卯时刚到,苏家一家上下都已经起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平常到了这个时候,苏河光是端茶倒水都忙得团团转,可是过年期间,加上实在不适宜出行的天气,这十几日他倒是美美的闲了一把。
“哥,你又偷懒了!”迷迷糊糊眼看着就要进入温暖的梦乡,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苏河打了个颤,猛地从长凳上跳起:“哎呦!姑奶奶,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懒了!我这不刚刚歇下,凳子还没坐热呢!”
“哼!”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斜瞥他一眼,扭身来到最近的一张方桌前,将在厨房里弄好的一叠炒花生、一叠炒瓜子放上去。
苏河嘿嘿两声摸摸鼻子,立刻狠拧了自己一把,将瞌睡虫赶走,跑上前去帮苏淼摆放食碟。三年前母亲病逝后,便剩下他们兄妹二人和年迈的父亲。幸得小妹苏淼性子像了母亲,人勤快不说,还颇有几分做生意的头脑,硬是挑起了经营茶铺的大梁,在喂饱一家人肚子之后,还能得几分余钱。 “御华夜”整理收藏
兄妹两人弄了一会,店里便来了第一个客人。是每日送信的信使。叫了些吃食,中年汉子一边吃着,一边同兄妹两人闲聊。
结果刚聊了几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便远远的响起,震得屋内的三人只觉耳边轰鸣不断,脚下土地微微颤抖。开店在此,几年来苏河已经非常熟悉这种声音。只是现在所听的大小,是以往的十几倍,粗粗估来,也得有个两三百骑。
几人对看一眼,就在三人各自猜测时,那已经近到眼前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苏河侧耳再听了一会,然后快速奔到门外,揭开布帘朝外望去。
只见阴云之下,细密的冷雨之中,身着银甲、全身武装的骑兵们正齐齐从坐骑上翻下马。几百个人一起进行这个动作,竟没有丝毫的吵杂,只有甲衣和铁器碰撞的声音不断的传来。
被骑兵身上的那股煞气压得颤栗了一下,苏河又掐了一下自己,才回复过来,他抬头,在空中寻找着旗帜。终于在金色的大旗下,随着缓缓让开的骑兵,看到了这队骑兵的首领。
首领的坐骑是一匹通体雪白,只有四蹄和额头中央有着一点墨黑的战马,而紧跟在他身后的那匹,也是难得一见的军中好马。苏河看得口水大流,正想多看几眼,就见那为首的高挑男子忽然抬头朝他这边看来。
这下苏河的身体直接本能反应、快速缩回布帘之后,半晌急速跳动的心脏才缓了过来。而这时,四个骑兵已经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官爷们快进,快进!”苏河立刻笑得跟一朵花一般的迎了上去。
当先的一个骑兵卸下头盔,露出一张十分年轻的俊朗面孔。他在茶铺里扫视了一眼,扔了一锭银子给苏河:“我们兄弟人多,你多备点吃食过来。”
一见银子,苏河十分高兴。虽说他们是官家的人,可是也不是每个官来他们这里都付钱的,更别说这么大方的。他立刻大声招呼着自己妹妹,将店里的好吃的好喝的都上上来。他们名为茶铺,实际上不如说是客栈更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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