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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遥张了张口,原想说她被叶惊寒拦下时便以察觉文晴远远跟踪,实无机会筹谋布局,故而仓促行动,可目光一与他对视,便即察觉他眸底幽微的期盼,本能把话咽了回去,转而别过脸,将玉镯塞回他手里,冷不丁道:“趁着人都齐了,你赶去正好。”
他似也察觉了其中微妙,心下不可避免盈满失落,却被理智强行拉回思绪,余光不经意扫过她右手伤口,忽然有了主意——
听完沈、凌二人转述始末,飞龙寨及落月坞一干门人,方才从云里雾里走出来。
沈兰瑛帮着沈星遥扶起倒地昏迷的文晴。凌无非仍有话想说,却觉有人盯着这头,下意识扭头,只瞧见叶惊寒远远望着沈星遥的背影,眸中似藏了千言万语,却无一字能说。
他想起那只死雁,愈觉出这眼神里的寒意,本待上前询问沈星遥打算如何处置文晴,却见她将人交给了叶惊寒手下的尹、羽二人,全然无视他的存在。
文晴一身疑点重重,暂无其他办法处置,于是只能将她先行押汇她的住处。叶惊寒也安排了手下几名女子轮流看押。沈家姐妹二人也跟着进了屋,刚好瞧见羽连秋不知从何处找出一副能封锁穴道的特质铁拷,拷上文晴双手。
“她不是不懂武功吗?”尹听霜不解道,“还需要用到这个?”
“你忘了上回守夜时,被她下毒昏迷的事了吗?”羽连秋道。
尹听霜一听这话,顿时不吭声了。
沈星遥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文晴,心绪忽然复杂起来,想及鹏溟岛上那些因祭祀滥用毒物而死之人,与另外半座岛上什么都不知道的村民们,心下难免生出怜悯。沈兰瑛看出她的犹豫,轻轻拉了她一把,旋即挽过她的手,转身退出房门,沿着长廊走至院墙下,却见菱花窗格之外的相邻小院里,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一袭浅青衣衫浸染月华,清雅却落寞。
“你有什么打算?”沈兰瑛放低嗓音,轻声问道,“若有话要说,我且先回避。”
沈星遥不觉凝眉,话里显有迟疑:“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便干涉。”沈兰瑛黯然叹了口气,道,“只是……不论如何,都莫让自己后悔。”
沈星遥闻言,略一颔首,待她从另一侧院门离开,方迈出步子,朝邻院月下静立的那道身影走了过去。
凌无非对她的一切再熟悉不过,听见脚步声,立时转身朝她望来。
月华轻盈,如水般铺陈满院,迷离惝恍散落二人满身,四目相视,眼里亦是朦胧的月色,辨不清思绪。
“辛苦这么久了,坐下歇歇吧。”沈星遥说着,便自走到长廊一侧长椅前坐下。凌无非见状跟上,半步也不落下,看她入座,立刻也坐了下来。
沈星遥下意识往旁挪了些许,与他拉开距离。
他似也拘谨了,猛然想起这一日多来的荒唐,忽觉尴尬,沉默良久,方岔开话问道:“你说……她会坦白吗?”
“未必。”沈星遥道,“此前也不是没暴露过。她很懂得说话,该认的都认,不想认的,自会找话回避。想听她说实话,恐怕得多费些功夫。”
“的确如此……”凌无非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可怜,玉煌宗当年因战乱流离失所的族人同样可怜,命途多舛,机遇不同,做出这样的选择,即便有错,也不过是受命运裹挟罢了。”沈星遥说着这话,不自觉叹了口气,道,“谁又不是如此呢……”
“这些年来,你越发宽厚了。”凌无非不由感慨,“说起来都是因我,连累了你不少。”
“都是过去了的事了,还提它作甚?”沈星遥莞尔一笑,转头看了看他,眼中隐露惫色。
凌无非与她对视,越发舍不得移开那双眼,勉强勾了勾唇角,笑里却有哀色:“是都过去了。过去的人……也再不可能回来了。”
“可惜吗?”沈星遥不躲不闪,平静与他相视,话音一如既往平稳。
凌无非顿觉心下猛一抽搐,苦笑一声,躲闪似地低下头去,眸底已有莹光闪烁。
天际弦月的边似化了,融开一圈光晕,仿佛嵌进夜幕里的一柄弯刀,向下滴着血。
“从前也怨我执念太深,总记着你的不好,以为自己学会了放手,便得全盘否定过去,否定与之相关的人。”沈星遥说着,目光不经意望向长廊尽头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一瞬失焦后,转为淡然,“你待我好过,所有的付出,我都会记得。只是既已走到这一步,从前如何,都不重要了。”
“我对你的承诺,从很早开始便做不到了。”凌无非黯然阖目,自嘲般一笑,“又怎谈得上‘好’?”
沈星遥听到这话,忽觉心下隐隐作痛,垂眸凝神片刻,忽转向他问道:“到了现在,还要再说这些吗?”
“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七年同生共死,到头来还是落得今天这般。”他虽有不甘,话音却平静,“思来想去,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若我当年不是那么脆弱,也不用连累你割舍放弃那么多,哪怕……哪怕少踏错一步,也绝不至于如此。”
沈星遥心下刺痛,蓦地别开目光,望向廊外远天。明月映入眼底,一轮皎白当中,恍恍惚惚,仍似有他的影子。
她忍着伤心,喃喃自语:“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一语感慨,恍若一团火花四溅开去,猝然点燃他深藏心底深藏许久的怅恨与困惑。
凌无非霍然抬首,眼眶早已泛红,颤抖着唇开口,一字一句问道:“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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