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危楼适才还波澜不惊的,此刻语气却透出不快,凤眸在昏光中显得格外幽沉,薄若幽抿了抿唇,“我来衙门,是想看看今日大人他们回来,可有需要我帮忙之处,并未想到碰到林公子,他颇为热络,说我不熟悉京城想带我四处走走,我是回拒了的。”
霍危楼眉峰未动,“如何回拒的?”
“我说不必如此,亦令他往后不必忙这些。”薄若幽小心的打量他的神色,“再直接的话我却是说不出了,他说问了林侍郎夫妇,得知我和义父颇为不易,所以想照顾我们几分。”
霍危楼眯眸,上扬的眼尾透着些危险意味,“可觉动容?”
薄若幽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只觉不自在,他是薄宜娴的未婚夫婿,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受他照顾,且我与他也不过几面之缘。”
眉头一皱,霍危楼不满道:“就因为这个?”
薄若幽咂摸出味儿来了,眼珠儿转了转,“自然也因为侯爷交代过我,不喜我与他言语。”
霍危楼这才觉气顺了几分,他上下打量她片刻,见她面上皆是泰然自若之色,虽也明白她无错,心底的郁闷却未消,“你才回来不过一日功夫,他得了消息倒是快,若真有心去看你义父,又何必定要等你回来?去你府上登门拜访,也比在衙门守着要强。”
霍危楼此言并非无道理,林昭若有心拜访长辈,这个圈子却兜的有些大,即便对她并无多的心思,可至少在林昭心底,看望她,比拜访程蕴之更要紧些。
内库深处传来路柯众人低低的说话声,可翻找柜阁的声音,薄若幽不好意思与他堂而皇之的在此言语,便向他靠近了半步,“这多半是因我与林公子幼时见过,因此他格外顾念了些。”
霍危楼剑眉高高扬起,“幼时见过又如何?莫非还觉与他青梅竹马了?你倒为他想好了理由了?”
他语声不低,三连责问,薄若幽听的面红,“不是不是,他如何想并不重要,莫说侯爷不喜,便是侯爷不说,我亦不会与他多有交集,幼时见过之事我都记不起来了。”
霍危楼哼了一声,面色仍是冷沉,林昭虽说比他只小了三岁,可他还当真未将此人看在眼底过,可此番想到林昭频频对薄若幽示好,他心底怒意真是按也按不住。
薄若幽见他不语,语声不由更低软了些,“侯爷莫要生气了,我明白侯爷的意思,定有分寸的,侯爷今日是来府衙办差的,差事为何?要令我做什么?”
她语气轻软,便多了两分娇柔意味,面上又透着示好之意,令他心底一舒,往柜阁深处一看,他道:“是朝中差事,虽留你,却不是当真要令你帮忙。”
薄若幽心中敞亮,霍危楼公私分明,此番只怕是颇为机密的差事,适才也只是不想令她与林昭相处罢了,她便眨了眨眼,“那我留在此处可会不便?”
霍危楼没好气道:“何处不便?”
薄若幽望着他,“怕扰了侯爷办差。”
霍危楼一时笑了,眉峰舒展,神色亦柔和起来,“你不在我眼前待着,我反要分心。”说着指了指窗下的凳子令她去坐着,又唤人掌灯来。
侍候在外的衙差点了几盏灯进来,霍危楼往薄若幽身边放了一盏,又执灯往里面去,人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柜阁之后,薄若幽在窗边坐着,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绣衣使要查找的东西不止一二,时不时便听人说“找到了”,不多时。霍危楼森寒的声音从后传来——
“果然是他!”
本是寻常四字,从霍危楼口中道出,却透着惊心动魄的寒意,薄若幽禁不住坐直了身子,又听霍危楼吩咐了几句什么,便见他冷着脸从后踱步而出,在看到薄若幽之时面色才一缓和,她忙站起身来,霍危楼便上前来问她,“可用过晚膳了?”
薄若幽摇头,“还不曾,本打算来了衙门之后回家里陪义父用晚膳的。”
霍危楼下颌微扬,“这个时辰了,回去也晚了,你随我来——”
霍危楼抬步朝外走,薄若幽连忙跟上,又回头看向内库深处,“侯爷不找公文了?”
“重要之物已找到了,其他交给路柯,我们去用膳。”说着回头看她一眼,“稍后我还要入宫,用了晚膳送你归家,再留在此处如何来得及?”
薄若幽神色微变,忙道:“那侯爷不必送我归家——”
霍危楼似笑非笑一瞬,“你若把推拒我的心思用在其他人身上,我也少碍些眼。”
她哪里是推拒他啊,分明是替他着想,薄若幽跟上来两步,“侯爷若有正事,便不必为着我耽误时辰,免得让底下人觉得侯爷公私不分。”
霍危楼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口中却道:“我便不分了,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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