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章素之章大师的手稿?”余岁安一眼就认了出来,并且喜出望外。
傅灼也欣赏于他的识货,欣慰着点了点头,道:“正是。”
余岁安小心翼翼捧着孤本在手中,好一番稀罕后,才恍然想起别的来。他将孤本合上,又递了回去。
“此物如此珍贵,学生无功不受禄,万不能收提刑大人的这份厚礼。”余岁安虽心里极喜欢,但也知道什么可拿,什么不可拿。
如此珍贵之物,若随意就收了,日后这个人情他还不清。
傅灼心道,果然一家子兄妹姐弟皆是如此,不会轻易贪图旁人半点便宜。这也足以说明了余家的家教极好,有什么样的父母,就养出来什么样的孩子。
但傅灼却并没伸手去接,只说:“此孤本只在识货的人眼中才算是无价之宝,在一般凡夫俗子眼中,不过就是一堆废纸罢了。你既是识货之人,我心中敬赏,也拿你当知己。收下吧,难得你喜欢。”
余岁安心里纠结得要死,但最终一番挣扎后,余岁安仍没收,只是说:“此物于学生来说极是珍贵,于大人来说就更是了。学生不能夺人所好,所以……不若大人先借给学生几日,待学生照着老先生的字迹临摹了后,再还与大人。”
傅灼见他自有清高和孤傲在,便也不再勉强,只点头答应了道:“便依你之言。”
如此,余岁安这才欢欢喜喜的收下。等不及的就拿在手中反复端详,每翻一页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
墨宝斋的文房四宝自也极珍贵,但余岁安却不知,只当是寻常笔墨铺子里的文房四宝。余岁安虽觉得不太好意思拿,但见对方满口都是对自己的赏识,余岁安就觉得他或许是有心想收自己为门生,一番思量后,便就收了。
像他们这样的学生,日后中了举后投靠在一些官员门下做他们的门生也是常有的事。家中父母兄姊都对这位傅提刑交口称赞,且傅提刑还请了京中医官来为父亲治病。
念着这些,他便知道傅提刑是品性不错的人。若日后能投靠于他门下,也是他的福气。
那边堂屋内卢墨渊很快便有了诊断的结果,众人见状,又即刻围了过去。
秋穗端了热水来给卢墨渊净手,卢墨渊洗了手又接过干帕子擦拭干净手后,这才望向众人说:“不打紧的,慢慢调理着,还是能恢复到常人的体格的。只是……从前用药的剂量有些过猛,反而耗损许多。之后势必要小心翼翼着好好调养,方才能渐渐痊愈。”
卢墨渊说话一波三折,说的余家一家人的心都跟着忽上忽下。但最终听他说能痊愈,阖家这才都稍稍安心了些。
余乔氏说:“医官大人这样说,那我们就放心了。还请医官大人开个方子,我们好去抓药。”
“这个药方……”卢墨渊才欲说,便收到了一旁傅家五郎朝他扫过来的一个眼神,他瞬间会了意,便立即改口道,“药嘛……还是少吃的为好。是药三分毒,服用得多了,毒性也会在身子中一点点积攒起来,反而是不利于身子康健的。这样,余公的这个情况该怎么调理,我回去后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想出一个极好的法子来,既能尽快调理好他的身子,又能保证不顾此失彼,好了这里伤了那里。你们觉得如何?”
余家哪里有不同意的,立即感恩道:“如此,就劳烦医官大人了。”
卢墨渊却笑着摆摆手:“不劳烦不劳烦。”又说,“傅五郎有令,我哪敢不从啊。”
余家忙又朝一旁傅灼道谢。
傅灼又帮余家问卢墨渊:“我教了余公一套拳法,叫他每日晨起时练上半个时辰。若如此反复练上个一年半载,不知可能于他身子有助益。”
“当然。”卢墨渊说,“适当的锻炼,是绝对有益于身子强健的。尤其是余公这样的情况,十多年来不曾做过体力活,只一直屋中静养着,是最需要常出门来走动走动的。不过,余公眼下身子还虚着,万要切记量力而行。先慢慢来,待身子好些了,再慢慢加强力度便可。”
傅灼和余墨渊所说的每一个字,余家诸人都牢牢谨记在了心中,生怕错听了一个字。
一番交流下来,外面天色也渐渐晚了。
余家极力要留客,傅灼却拒绝了道:“今日便不留了,日后常来常往,还有的是机会。”又解释说,“墨兄今日歇在叶台,我陪他去客栈。至于余公调理身子的药方,待墨兄回去细斟酌了后,我再送来。”
卢墨渊也抱手致歉说:“明日还得启程回京,今日得早早去客栈里歇下,还望见谅。”
余家强留不得,只得作罢。只是心里实在是感激不尽,一家人都一路送贵人到村子口。直到目送了车马渐渐远去后,这才折返回家来。
余家这些日子家中常有贵客到访,早引得了村中一群人的注意。这会儿又见有一辆从前见都不曾见过的宝马香车离开,好事者不免会凑过来打探情况。
余家也不藏着掖着,余乔氏直接就说了:“有贵人帮着请了京中的医官大人来帮孩子他爹治病,方才马车里坐的那位,便是宫里的医官大人。”
“宫里的人?”众人一听,纷纷惊掉了下巴,七嘴八舌开始议论起来。
都说余秀才一家是苦尽甘来了,日后怕还有更好的日子在后头等着。说家里三个孩子都有出息,如今连宫里的医官都能请得动,也不知是托了哪个孩子的福气。
有说他们家日后定能飞黄腾达的,也有说不知余家的另两房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分家。还有提到叶家的,说余家娘子如今此等模样品性,不知叶家老两口会不会后悔当年的选择。若能再等个几年,等余娘子赎身回来,那么凭余家一家子的人品,自不会辜负了叶家郎君。那时候,叶家可就是跟着沾光了。
而如今呢?娶了个厉害的,那老两口日子并不好过。
一番议论声,也随着天色渐晚,而慢慢烟消云散了。各人都有各人的事儿,感慨了一番后,皆各自回家忙自己的去了。
余岁安一进屋便立即拿了纸笔来照着残本临摹,余丰年跟着他进屋后,望了他一眼。
今日傅提刑送礼时,余丰年就在不远处,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傅提刑,司马昭之心,已经是路人皆知了。偏安儿没看明白,还以为人家是真的赏识他。
余丰年这两日心里有些烦乱,一边感激人家对家中的照应,一边又憎恶他竟始终都没歇了对妹妹的心思。
一边希望他能继续带着卢医官来家中为父亲调理身子,一边又不想他一直出现在妹妹身边。
如此矛盾的心情,叫余丰年连着几日都不能静下心来好好温习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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