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只有观御,观御也只有他。
走到近一半时,涟绛蓦地驻足,石壁上刻着的小字像是生锈发钝的匕首,刮得心脏又麻又疼,却不见血。
悯心听到他难以抑制的哽咽时微微一惊,折头回去只见他面前的石壁上写道:
如是新人初见,吾无他求,惟愿此生常相见,多欢愉;如是旧人重逢,吾亦无他求,惟愿狐狸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岁”字后面空出大片位置,又写:朝不相见,暮不相思,但求平安。
悯心静默须臾,瞟一眼字前开头的时间,发现是写在涟绛化形前。
所以早在那时他便意识到此生并不是初见。
他认得出自己的字迹,也认得对面石壁上的“涟绛”二字。
可是他不敢确认,那个叫府青的人是不是他。
他疑心那相同的字迹只是因为他常到这儿来,久而久之无意中模仿了府青的字迹。
但涟绛一定是涟绛。
只有涟绛才喜欢摸耳朵,喜欢蜷着身子将尾巴盖在身上呼呼大睡,喜欢吃刚烤好的还冒着热气的鱼。。。。。。最喜欢拽他的袖口,未化形前用牙咬,化形后用手扯,力度不大,所以无论如何都像在无意识地撒娇。
他知道涟绛曾在万年前出现过,但不知那些记载因何突然而止,所以才会因狱中一个疯疯癫癫语无伦次的老神仙所言而惶恐不安,蛮不讲理地将涟绛关在府中几百年。
悯心轻声叹气:“他很聪明,知道阿青只写到应邀赴宴便没了下文,是因为出了意外。”
“嗯。”涟绛眼中含着泪,嘴角噙着的笑意却也是真的。
他抹掉眼泪继续往下看,一点遗漏也无的将这石壁全都看完,再想开口时竟然哽咽到难以出声。
他不知道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譬如观御发现他好食神血以后,每次用膳前都会暗中将血滴进饭菜里喂饱他;
譬如他每每从梦中惊醒时观御都陪在身边,这并非巧合,而是观御担心他,所以夜不合眼整宿守在他的房门前;
譬如长生殿原先并没有池子,是因为他爱吃新鲜的鱼,观御才特意修来养鱼的;
譬如他随口说过的、从话本里看来的或许并不存在的吃食,观御一直都记在心里,甚至百忙中抽空去人间找名师学厨。。。。。。
观御从来都是真心对他。
也从来都没有告诉他。
观御只会口是心非地逗弄他,说他是长不大的小孩,做梦也要哭;说养在长生殿里的鱼很名贵,让他不要馋嘴偷吃;说话本中写的都是假的,人间并没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
涟绛倚在石壁上,像靠在观御怀中。
他愧疚不安,自责不已。
观御明明那么爱他,可他还一度以为观御虚情假意,待他好只是为了哄他长出尾巴。
他对不起观御。
若非今日悯心带他到这儿来,这些事他永远都不会知晓,更不会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早已在万年前便爱他胜过了爱世间万物。
看完石壁上最末尾刻着的“平安”二字,涟绛深吸一口气,鼻音浓重地问:“他的死魂现在何处?”
“这里,”悯心抬臂轻碰左手边凸起的一块石头,随后示意涟绛往前走,“他一直在等你。。。。。。幸好,你真的来了。”
涟绛垂眸,心下明白他的意思,转身朝他道谢,“今日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日后若有机会,我请你吃酒。”
悯心摆手婉拒:“你不必谢我,说到底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是我拖累了你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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