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明哲不敢相信,真的有人能将当时的场景画下,而且还是惟妙惟肖,看不出有何破绽之处。先不说这样的画工有多精妙,单是这幅画中的场景,便叫人久久难忘。
清寒看到那幅画,感受和明哲差不多,不过她的感受还要真实,因为这幅画中的人,正是她自己!月下舞剑,衣裙轻飏,画中的场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凌雪峰,寒冬月,手持寒梅,随风而舞,不知为何而舞,但为君故。那时凌云已经离开仙山,唯剩下她和师父,凌雪峰上除了庭院篱墙下的几树梅花,遍地皆是白雪,看不到任何生机,无人陪她说话。
凌云在的时候,还会到凌雪峰看望她,陪她说话,但凌云一走,便再也没人陪她说话,师父常常闭关不出,一晃大半年过去了,凌雪峰的景色还是那般,师父尚在闭关,寒冬腊月,万家团圆之时,唯有她一人在寒风之中无所依靠。她不知凌云身处何方,亦不知他是否安好。她回想起与凌云的点点滴滴,虽然只有一个月,但那段记忆永远停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想起了凌云教她的剑术,拔出寒梅剑,在凌冽的寒风中,在微茫的月光下,翩翩起舞,这一舞不为别的,但为君故。她不知凌云能否看到,惟望自己的思绪随着风飘向远方,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待到竹花绽放日,回首惟盼待君归。这便是她为何起舞,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愿以此身,为君起舞,望君勿忘归期,莫伤清寒心。
明哲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但他见过清寒舞剑,此情此景,除了清寒,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这般,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他回头看向清寒,碰巧的是,清寒也看向他,两人就这么对视而望。清寒轻启朱唇,欲言又止,当着明哲的面,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殊不知,洛槐序一直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洛姑娘真有品味!这幅画也是林某的得意之作,奈何一直无人赏识,今日得遇姑娘,林某有幸之至!”洛槐序居然看中了这幅晚夜雪景舞剑图,林秋平仿佛遇见知音一般,激动无比,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激动过了,难得遇见洛槐序这样有品味的人,如此看重他的画作,他心里的感慨之情难以抑制。
“林公子过奖啦!槐序只是在字画方面有所建树,今日看见林公子的画作,槐序由衷而发敬佩之情。林公子有此天赋,何故在此摆下百两黄金,作题赏画,此非有辱斯文?”
“姑娘不知,林某一生作画无数,踏遍千山万水,行遍九州各地,却难觅知音。昔者,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钟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今者,林某得遇姑娘,如钟子期遇伯牙,有幸之至。俗语有云,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洛姑娘如此赏识林某画作,林某感激之至,姑娘无需作对,这幅画林某送给姑娘便是,还望姑娘莫要推辞!”
林秋平居然这么大方,怕是看中的不单是洛槐序的赏识,更是人家的身子。既然林秋平愿意送画,那他一个陌生人,也不便多说什么,不过他还是不明白,画中的场景,分明就是清寒月下舞剑,那时还没有天师门,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仙山的存在,何况仙山周围有结界,外人不可能闯入。那他是如何作出这幅画的?明哲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在此之前,林秋平可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名字,甚至连自己的姓氏也未曾透露,但他明明记得洛槐序说过:“槐序并非是为那百两黄金而来,钱财与我而言,如浮云一般,槐序看中的是林公子的画作。”一句林公子,便暴露了两人的关系。
林秋平吩咐书童取下那幅画,递到洛槐序手中,感激道:“多谢姑娘赏识!姑娘还有什么心愿,尽管直言,只要是林某做得到的,林某一定为姑娘办到!”
明哲觉得好笑,不过一个知音而已,至于这么言听计从吗?堂堂一代画师,有这么好的画工,不在翰林院待着,却跑到这里,摆下百两黄金,作题赏画,岂非可笑?
“公子客气啦!槐序仅此一心愿,便不劳烦公子啦!”她自视还未露出破绽,在明哲面前装作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殊不知,明哲已然看破一切,为避免打草惊蛇,明哲没有说破,而是任由这位洛姑娘在面前惺惺作态。
洛槐序转向明哲,满怀歉意道:“抱歉,抢在公子之前,还望公子见谅!”她道歉的态度看上去挺真诚的,事实上那不过是做样子罢了,她心里的小算盘,明哲已然看穿。
“没事!谁先谁后,陆某并不在乎!”明哲不知她这样做的目的,他不过初到洛阳城,并不清楚城中情况,这位洛姑娘和林公子,两人一唱一和,煞费苦心弄了这么一出,到底是何居心?这些明哲都不知道,也猜不透其中缘由。
其实洛槐序这么做,并非是针对明哲,她在乎的从来都只是是清寒,明哲不过是她棋局里的一枚棋子罢了!然而她想的过于简单,这枚棋子并不受她控制,甚至就是这枚棋子,还会至她于死地!
“不过洛姑娘的心愿已然达成,可否轮到在下提笔一试?”明哲把话题带回原点,他不管洛槐序这么做究竟为何,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鳞,他都可以不在乎,人客居他乡,终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想招惹麻烦。
“万分抱歉,耽搁陆兄许久!”林秋平不失礼貌地尬尴一笑,满怀歉意道:“今日林某得遇知音,一时兴起,失了分寸,还请陆兄见谅!”
“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陆某是个粗人,不在乎那么多,只要林兄说话算数就行!”明哲懒得听他俩的道歉,无非做样子罢了,他现在最想做的,便是拿到画,然后离开这里。
“那便请陆兄提笔一试,我等拭目以待!”林秋平浅浅一笑。
明哲没有多说什么,摊开宣纸,拿起羊毫,轻轻蘸墨,羊毫在他手中宛若游龙,行笔有章,所过之处,有力而不透墨,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字:旨功爵與商。
大伙瞧他先前的自信满满的样子,还以为他真的有实力对出下联,没想到竟是这般。明哲的下联惹得哄堂大笑,此联既不对偏旁,又不对意境,与上联毫无关系,与题意全然不符。这样的下联也配拿得出手?他这不是故意找笑吗?
大伙嗤笑明哲的不自量力,就连书童也忍俊不住,唯有这位洛小姐与林公子若有所思。
“旨功爵与商……”林秋平反复念叨明哲写的下联,念着念着,他发现了不对。
“我明白了!”林秋平恍然大悟,“旨功爵与商,其实是徵宫角羽商,此联不论意境,而是将意境改为叙事,以五音对五行,化静为动,以音韵之调对自然之美,妙极矣!”林秋平对明哲的下联赞叹不已,洛槐序看着他写出的下联,愣住不动,她没想到明哲真的能对出来,而是还是以这种另类的形式。
“公子谬赞了!”明哲自当谦逊,还不忘夸赞林秋平一番,“没想到林公子不仅绘画天赋高超,而且音韵天赋也不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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