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舍,顾不上换掉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徐初之把怀里的包裹放到桌子上,手忙脚乱地拆开了。
里面的景象叫人失望,纸张湿了三分之一,墨锭也断了一块。
——这些是他帮书肆抄书,书肆提供给他的工具。他抄完一部书至少需要五天时间,最多能挣四十文钱。
墨锭断了倒没什么,这些湿了的纸晾干之后也还能用,但必然会落下痕迹,拿来抄书肯定是不行的。
这么一算的话,他这一回不仅挣不到钱,至少还得往里面贴五十文钱。
徐初之抿紧了唇角,神情沮丧,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脚踢在桌角上。
都怪那个登徒子。
气完之后,徐初之不得不抽空又跑了一趟书肆,因为每一家书肆抄书的纸的规格和种类都是不一样的,也不能去别处买。
书肆的掌柜是他的远房六叔,平日里对他颇为照顾。
“这样啊,”掌柜稍稍地迟疑了一会儿,爽快地说道:“既然是意外,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样吧,纸我补给你,钱就算了。”
“那怎么行。”徐初之连声说道:“六叔您已经很照顾我了,万万没有让六叔您亏本的道理。”
说完,他从袖口里摸出一包铜钱塞给掌柜。
“不行,说不要就不要……”
一开始掌柜的说什么也不肯收,后来见实在是拗不过他,只能是松了口:“行,你要我收下也可以,不过这钱太多了……”
说着,他打开布包,退了十几枚铜板给徐初之,又送了他一刀裁坏了的白纸。
看见这幅场景,一旁的刑氏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怪怪的:“初之啊,下次可得小心点,别再把东西弄坏了,别说是你,就是我家,也经不起总这么折腾不是。”
徐初之面上一僵,悬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这几年来,他的确是给掌柜的添了不少麻烦。
但他也是没办法。
他强忍着羞愧和难堪:“婶子教训的是。”
等到徐初之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了街角,掌柜这才回过头,埋怨道:“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说那些干什么?”
刑氏两眼一翻,一把拿起柜子上的鸡毛掸子,扫了扫架子上的灰尘:“怎么,就许你做好人,不许我念叨两句?”
“你知道什么?”掌柜的拍着桌子:“我这是投资,投资你懂吗?”
再说了,这几年徐初之也帮他抄了不少书,总的来说他还是赚的。
“我懂,你不就指望着徐初之将来能考上举人,好给你做靠山吗。”刑氏骂骂咧咧:“可你也不想想,武定州有多少年没出过举人了。而且就他家现在那个情况,有一个病秧子老娘和一个赌鬼老爹在后面拖后腿,他要是能考上举人,我的名字倒过来念。”
“而且你就等着吧,你现在对他这么好,他记住了,等他家出了什么事,准保第一个找上你,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听到这儿,掌柜的喝茶的动作一滞,他神情不定,显然也是觉得刑氏的话有几分道理,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好,你嘴皮子利索,我说不过你……”
另一边,徐初之前脚回到寝舍,后脚就有差役敲响了他的房门,说是新来的学正大人要见他。
徐初之当即理了理衣冠,跟在差役后面,去了官舍。
一进门,徐初之便躬身拜道:“学生徐初之,拜见学正大人。”
“你便是徐初之,果然是一表人才。”坐在公案后的孟则知当即站起身来,走到徐初之身后,哐当一声,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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