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最后还是决定让同来的贺柱子,那个傻大个儿刘三的好友——原车马店伙计带他们到有名的街坊中转转,要是真指望傻大个儿刘三来介绍这座城市那绝对是想多了。
不过,那些曾经很有名气的街坊此时大多人流稀少,很多大门都紧闭着,混乱已让这座城市完全失去了活力。
但行走在那些连片的木制楼台和风格迥异的各式房舍之中,仍然可以感受到这里曾经的繁华和独有的魅力。尤其是周围静静的,没有行人,走在石板铺成的街道、巷子中,看着伸出的各式屋檐,你可以充分领略到一种别有的韵味。
李平一面听着贺柱子诉说着每一个街区往日的辉煌,一面细细地品味着观察着想像着。马永等人也四处乱看着,不时的问上刘三几句,这座城市到目前为止也是他们见过的最大城市,对他们始终有着点点震撼。
遗憾的是,贺柱子也不是个好导游,他曾经的层次决定了他的认知面。而且襄阳城也确实有点小了,东西城墙才分别长22千米和16千米,南北城墙才分别长14千米和24千米,面积实在不大,而且各类公门、勋贵以及豪强们又占据了城中的大部分地区,能游览的地方并不多。
所以,李平很快就决定出城,并选择了拱宸门。
襄阳共六门,东门“阳春”、南门“文昌”、西门“西成”、小北门“临汉”、大北门“拱宸”、长门“震华”。
李平初入襄阳的是小北门—临汉门,处在襄阳城的中轴线上,是南北主干道相接的门。所以,他这次选择的是大北门,也是北城墙比较居中位置的门拱宸门,一座没被破坏的城门,城楼、瓮城具在,更是紧邻明抚治都御史行署的门。
站在这里,可以更好的既饱览襄阳城防,也可以有效观察对岸的樊城。而且拱宸门的左侧很长一段距离因为地形的原因,城墙内凹进去很大的一块三角区,也让城外有很大一块飞地,更有很多码头。
站在城门之下汉水之侧,背靠着高大的城墙,看着宽阔的江面,李平禁不住心生感慨,他几乎本能的去想像着这里如何攻守。
这里的地利实在太突出了,先不说城墙,汉水这一边仅岸基就比江面高出很大很大的一块儿,有如一条高大的斜坡城墙,舟船就是靠过来也还是仰攻,也难怪选城如此。
再加上完备的城防,无论多么勇武的攻方士兵来到城下恐怕都会生出绝望之心,而站在城上的守者却会平添无数的信心。
只要守城者有足够的军需、有坚强的意志,这里绝对是攻城者的噩梦,难怪蒙古人在宋末打这里竟前前后后花了30多年的时间。张献忠去年要不是行险骗开城门,凭他那几千人根本连这城防的毛都伤不了,估计守军都没敢想有人敢这么干。
李平喊了宋宝来,诉说了一番心中的感触。有些话,他真的不能在旁人面前说。
没想到,宋宝来和李平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人家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宋宝来只是觉得这地方水运太发达了,通过江水就几乎四通八达,在没车没铁路的年代绝对是一个商贾理想的枢纽。
听了李平的话,宋宝来才又仔细到处伸脖去看,然后才煞有其事的对李平说:“还真是啊!这地方真是不好攻,确实难度系数太高了,疯子才来送死。”
李平被他这番动作逗笑了起来,然后稍微正了点色说:“不过,说真的,宝来。好好经营吧,我们没准儿得在这地方呆上几年?”
宋宝来看了看周围,马永、刘三等人都识趣的与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各自成圈打唠,于是小声的连问:“这大明不是就快亡了吗?襄阳啥时候丢的?左良玉不跑了?”
李平没好气的解释说:“襄阳啥时候丢的我真不知道!我又不是百度又不是学历史的。现在是公元哪年我都搞不清楚,只知道崇祯自杀那年是1644年,然后清军完全平定南方好像又花了七八或十几年吧!”
说完,李平指了指江面上数不清的大小船只,继续说:“你也说这里水运发达,这样的雄城,好好恢复秩序和生产,再靠着水路沟通四方,绝对是天赐宝地,最好的基地。你说左良玉傻啊!他不好好的握在手中?只要他有心,这里就安稳的很。张献忠的手段别人不可能再从这里复制一遍了。至于几年之后,到时候再说吧。”
“嗯,也是。”宋宝来眨了眨眼,也是点头认同。
不过只刚离开城门周围沿着江边和城墙夹着的大道向西走了没几步,李平就被一大群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饥民们围上了,这个内凹的地方聚集了成群不被允许入城的饥民。
见此情景,远远跟在后面的马永等人急忙持刀兵上来,饥民们瞬间一哄而散。而后,他们就聚在一起走着,周围再没有闲人敢于上前,只剩下不断传来的乞求声。
沿着大路继续走着,李平看到的是一片片借势搭于起伏的地形或城墙的低矮破败的窝棚。路上一群群的男女老幼就那样儿麻木的或蹲或躺或站的待在路边和窝棚旁麻木的看着过往的每一组行人,单独的行人估计也不敢来这里。
而城墙之上的守军也估计对这里早见怪不怪,从没见有人露头过。
这些饥民们基本上都是又脏又瘦,头发乱蓬蓬的和草一般,身上散发着各种气味。他们中的很多成年人甚至就只穿着条破烂裤子,有的人甚至就拿着一块破布围在腰前,还有的人就那样完全光着缩在地上,甚至很多妇女也完全不知避讳的光着上身,袒露着她们干瘪的乳防,小孩子们就更不用说了。
很多人身上已经完全见不到肉,只余一把骨头,如骷髅一般,甚至很多还反常的舔着硕大的肚子,那些妇女即使是光着的也完全让任何正常的人都产生不了丁点的兴趣,只有厌恶和恶心。
他们基本上一个个都眼神空洞而麻木,见到人只是小声哀求着一口饭,他们没有造反和抢掠路人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真的是弱不禁风、完全没有力气而已。
李平只继续走了一会儿,就被眼前的景象搞得心里异常堵得慌,他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庞大的极贫区,也从没有见到过如此之多的严重营养不良的饥民,这与看到满地尸体和无数乱民的感觉还不一样儿,这里会让你对人性、对生活完全失去希望。
也不知道为什么饥民会在这里大量聚集,反正李平在他常走的西门和南门附近并没见过聚集的饥民,也许是那两处因为战略位置的原因受到了官军的重点管控,也或者是这里更靠近襄阳的最高官府所在地,更容易得到救济。
当看到一辆手推的破车拉着几具尸体慢慢前行时,傻大个儿刘三解释说那是官府雇的人在收尸体,怕发生疫病,李平终于再也走不下去了。
折返回去后,他们又去了西门外,那里有著名的铁佛寺,李平只匆匆一瞥过的地方,这里的香火居然反常的繁盛,与乱世景象格格不入,但又似乎更能说明人们对现世的失望。
李平最后没有进寺,他最后转去了东门外的教军场看了看,这里原是金声恒的驻地,也是襄阳的老营盘所在地之一。
但由于金声恒的部队主力已经北上,所以目前这里空荡荡的,在场外远观李平自然也看不出什么。
此时,已过了中午,他们得找地方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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