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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第1页)

让我同去,我才放手!”完颜婷自幼娇生惯养,对仆人从来全是颐指气使,更因她的倾城绝艳,便是贵胄王孙,见了她也都竭力迎奉,不敢稍违。但今日忽然看到卓南雁这执拗的眼神,芳心倒是一颤:“瞧这浑小子的样子,只怕我便是抽他一百鞭子,他也不会动上分毫。天下怎地竟有这样的怪人!”

黎获眼见二人僵持不下,忙赔笑道:“郡主,南兄也是好意!便让他远远相随,也好看护郡主周全。”完颜婷瞅着卓南雁颈前那道鲜红的血痕,芳心霎时软了下来,咬着樱唇道:“好吧,便由了你!”卓南雁嗤嗤一笑,才放开了手。

青骢马长嘶一声,纵蹄奔出,完颜婷觉着自己终究占了上风,扭头向卓南雁笑道:“远远跟着,不得近前!让我瞧见了,便是这么一顿鞭子!”银铃似的笑声中,青骢马已流星般驰出了轩敞的王府巨门。卓南雁嘿的一笑,飞身纵上火云骢。身后黎获急叫道:“南兄,你先随着去,我去禀报叶先生,多派人手,自后看护!”卓南雁也懒得应声,催马驰出。

完颜婷早已奔出半箭之遥了,卓南雁扬鞭急追。却见青骢马卷起一溜烟尘,在长街尽头拐了个弯子,直向城北奔去。街两旁不少商贩行人,蓦然瞧见这娇艳无比的紫衣少女纵马驰骋,全瞧得呆了。完颜婷骑术精湛,青骢马起落如飞,却没撞上一个行人。卓南雁拼力驱驰,好歹没给她拉开。(`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片刻之间,二人一前一后地奔出了城门。道上行人稀少,火云骢的惊人脚力开始看出厉害,越奔越疾,慢慢地便赶了上来。完颜婷回头张望,见他渐渐逼近,不由娇笑盈盈,玉手轻扬,频频催鞭。再奔片刻,却见四周林木森森,湖泽清幽,却是已到了京城西北郊的西湖。这西湖古来又称太湖(按:此地即今日北京之莲花池),原为燕都西郊的一处湖泊,完颜亮迁都于燕京之后,中都饮用水源,皆取于此。这地方清悄冷寂,少有人来,日影西斜下只见秋树明湖一片苍翠。

卓南雁望着前面完颜婷扬鞭纵马的绰约风姿,心内忽然闪过一念:“她父亲完颜亨害死了我父亲,更害了风雷堡众位叔伯的性命!这旷野无人,我正要让完颜亨尝尝骨肉离散之痛!”猛然提气急磕马腹,火云骢长声怒嘶,四蹄纵开,有若一团燃烧的红云,呼呼几跃,便奔到了完颜婷马后。

“好啦,我投降了,”完颜婷蓦地轻收缰绳,嫣然笑道,“算你赢啦!”卓南雁已疾奔而到,本来潜运内力,正待挥掌击出,但忽然瞧见这姣花美玉般的一张笑脸,心中不由一震。纵马驱驰多时,完颜婷的脸上漾起一层动人的霞色,衬着近午的秋光,这张明媚如花的俏脸却又有透出一种天真无邪的纯净来。卓南雁脸上的冷笑猛然僵住,暗道:“她虽是仇人之女,但对我却全无戒心,只需我五指一送,她便会挂着笑容死去。但如此一来,我卓南雁与那阴险无耻的小人又有何异?”

完颜婷见他脸上似笑非笑,五指怒张,微微颤抖,不由睁着一双美目,笑道:“你怎地了,这般痴痴呆呆的?”挥起白玉鞭杆,轻轻向他肩头拍去。哪知卓南雁此时全身劲气贯注,蓄势待发,白玉鞭杆才轻轻戳到他肩头,九宫炼气局的劲气登时迸发出来。完颜婷只觉一股大力涌来,马鞭脱手而出,高高飞了起来。她哎哟一声未及叫出,卓南雁已飞身跃到,猛然挥臂揽住她的纤腰,带着她高高纵起。

“浑小子,你又要做什么!”完颜婷给他抱住,只觉身子发软,又惊又羞之间,却听嗤嗤声响,一排羽箭自后激射而到。卓南雁身在半空,大袖疾挥,劲风到处,震得羽箭乱飞。青骢马哀鸣声中,颓然倒地,颈腹之间,连中数箭。卓南雁却揽着完颜婷飘然疾旋,凌空几个翻转,远远落在地上。啪的一声,那玉鞭这时才落在地上。

只听泼刺刺一阵马蹄声响,两匹快马泼风般疾驰而过,马上两个蒙面豪客手挽劲弩,沉声冷笑,瞬息间便去得远了。原来适才卓南雁失手震飞完颜婷手中玉鞭,心神霎时警觉,迅即觉出了身后逼来的浓烈杀气,危急之间不及细想,扑上去便抱着她远远纵开。

“又是那群恶贼!”卓南雁眼见那两个豪客衣着打扮与那日袭击完颜婷的人一般,不由怒叱一声,便要提气追赶,身子才动,忽觉臂间揽着的完颜婷腰肢发软,弱不禁风般偎向自己怀中。

“不要去。你追过去,这里可就剩下我一个人啦!”往日飒爽跋扈的完颜婷这时的声音却柔柔的,她望了眼那匹倒地毙命的青骢马,幽幽道,“你又救了我一次!”卓南雁的单臂还环在她腰间,只觉那身紫衣罗衫温软细滑,触手欲融,又听她细语娇软,不禁心神荡漾,怔怔地竟说不出话来。完颜婷见他不语,回过头斜睨着他,低笑道:“你生来便总是这么一副不言不语的傻样子么?”卓南雁心神稍定,忙放开手臂,干笑两声:“咱们还是速速回府吧。我还有许多话,要问姑娘。”

“偏不!”完颜婷倒翘起樱唇,冷冷道,“你让我回去,我偏偏不回!”卓南雁瞧着她执拗却又美艳的侧脸,忍不住笑道:“女孩儿家还是待在家里绣绣花,写写字,顶多到后花园打打秋千!”说着伸手拍了拍她的玉颊,“在外面跑马弄剑的,哪里还象个郡主!”完颜婷见他抚弄幼儿般地拍打自己脸颊,心中又羞又气,怒道:“你这浑小子,敢对我动手动脚!”

“动手动脚又怎样?”卓南雁顺手将火云骢牵了过来,坏坏地笑道,“咱们身在险地,你再不上马,我把你捆在马上送回去!”完颜婷瞪起明眸,盯着他那邪气却又十分好看的笑,忽然心中一阵发慌:“这浑小子,只怕当真说得出做得出!”但真要听他的话,随他上马,又觉好没面子,蓦地心中委屈,转过娇躯,低声啜泣起来。卓南雁倒觉手足无措,忙低声道:“好了好了,好孩子不哭不闹,算我不对,求你别哭了成不成?”这句话照旧是哄孩子的口气,完颜婷香肩轻颤,哭得愈发伤心。

“都怪你这浑小子,”完颜婷嘤嘤抽泣半晌,才道,“我长到一十七岁,从来没给别人碰过一根头发丝,却给你这莽撞家伙说抱就抱,说拍就拍。你说,我、我该怎么罚你?”卓南雁暗道:“那时候情势危急,救人要紧,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但不知怎地,他越是见了完颜婷大发娇嗔,越是觉得有趣,当下笑嘻嘻地道,“郡主爱怎么罚,便怎么罚吧!”

完颜婷猛地昂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道:“我……我罚你一辈子乖乖地在我身边,听我调遣。”目光撞见卓南雁那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一张笑脸,忽又觉得几分娇羞几分失落,才止歇的泪珠断线珍珠一般扑簌簌落了下来。卓南雁本来一直跟她嘻笑怒骂,但忽然瞥见了她长长的睫毛上闪烁的晶莹泪珠,不知如何就想起了林霜月。那时在玄武湖畔的覆舟山上,林霜月凄然离别之际,美眸上也是这么珠光莹闪。霎时他心下一软,怔怔地道:“你让我在你身边,那我就在你身边便是。”

“真的么,”完颜婷哭泣立止,明眸流转,似嗔似怨地望着他道,“那你可不能反悔,更不许欺负人家!”卓南雁哭笑不得,忙点头道:“日后只许你来欺负我,任你怎样欺负,我都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眉头也不皱上半分!”完颜婷破颜而笑,学着他的样子,伸出玉手拍了拍卓南雁的脸颊,笑道:“这样才乖!”卓南雁见她新泪未干,忽然间笑语娇羞,明媚如花,心中也是一荡,道:“咱这便回府么?”

“何必急着回去!”完颜婷双手抱肩,幽幽道,“难得没什么人在耳边鸹噪,咱们四处逛逛!”卓南雁忽然觉得这刁蛮美艳的郡主这时候沉静下来,竟别有一番高贵清婉的楚楚风姿,他原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便跟着她踏着青黄的野草,向湖边的杂树林子深处行去。火云骢打了两个响鼻,乖乖地在后跟随。两人举目远眺,却见林中淡红、深绿、浅褐、金黄的各色树叶全在秋风中摇曳生姿,湛蓝秋空下的京郊西湖有若艳妆静立的少女,美得不可方物。

“以前爹爹带我来过这里,他倒跟你好像,总是若有所思的。”她边说边行,脚下却踩到一根横卧在地的圆木。那木头上积了青苔,滑溜非常,完颜婷想也不想地便伸出玉手,握住了他宽大的手掌。

卓南雁只觉心中一震,也不知是因掌心那只玉手柔腻得入握欲融,还是因得听她说起了完颜亨。他脸上却不露声色,笑道:“我怎敢和芮王爷相提并论!不知王爷去了何处?”完颜婷道:“他总是忙,四处跑来跑去。从小到大,也没几日功夫陪我玩耍。”两人跨过那段圆木,但完颜婷的柔荑却仍旧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卓南雁小心翼翼地道:“听说王爷武功天下第一,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练到那等境界!”其实这话是在暗中探问完颜婷,在她眼中,他卓南雁与完颜亨到底相差几许。只听完颜婷格格娇笑:“你武功已经很不错啦,但跟龙吟坛中那些老家伙比起来,还差着一截子!”

卓南雁曾听罗雪亭说过,龙吟坛内有几位蜗居坛内潜心精研武功的长老,个个技业非凡,这时听了她的话,不由心下一沉。只听她又道:“跟我爹爹么,更是没法子比。他近年来与人动手,从来不使第四招。便是龙吟坛中那群老家伙,也怕他得紧!”她顿了顿,高昂起好看的白玉般的下颌,“这世上,没人能及得上我爹爹!”

听她说起完颜亨近年与人动手只需三招,卓南雁心中终究有些怅然若失,叹了口气,便不言语了。完颜婷见他凝眉不语,忽向他耳边吹了口气,笑道:“浑小子,你皱什么眉?似你这般年纪,武功练得这般高的,我还是头回见到!”两人相距极近,卓南雁只觉她吐气如兰,香泽馥郁,心神颤了颤,急忙干咳一声,道:“我是在琢磨昨日那群刺客,你何时跟那孙三胖子相识的?”

“那个胖胖家伙,”完颜婷想起孙三胖子来便忍俊不禁,笑道,“外面看上去又笨又蠢,心内却是又奸又猾。他一人在京师经营着三家大酒楼、两处马市,更有许多闲杂生意。这家伙精明得紧,那年我到马市挑马,给这厮瞧见了,我瞧中了那匹追风紫,出多少钱他都不卖,只说要白白送了我!这家伙的眼睛太毒,只怕一眼便瞧出了我的家世。哼哼,他甘愿出钱建了那腾云社,还不是为了挽住那群有权有势的浪荡公子哥。”

卓南雁回思赛马会时孙三胖子口若悬河的劲头,不由暗自点头,又问:“腾云社中还有何人知道你的郡主身份,那日三胖子邀你去赛马,到底是谁出的主意?”完颜婷秀眉蹙起,道:“知道我是郡主的人可是不多。腾云社中领头的便是萧长青、张汝能这十八个浪荡公子哥,号称‘十八公子’,跟三胖子都混得厮熟,想必是知道了。他来请我去腾云社赛马,想必也是那些公子哥的主意。”

“你问起来没完,是县太爷升堂问案么?”她瞧见卓南雁沉思不语,不由扬起秀眉,道,“爹爹过几日就回来了,天下没什么事能难倒他,他要揪出那逆贼易如反掌,你何必费这个心思!”卓南雁的心倒紧了紧:“完颜亨就要回来啦,若是我赶在他回来之前,助叶天候破了此案,必能引得他刮目相看!”口中却道,“王爷回来之前,那些逆贼只怕还会前来!”

完颜婷美目流波,幽幽道:“是么?那你更要时时守在我身边啊!”卓南雁听了她撒娇的语气,侧过头来,只见她星眸如丝,雪腮晕红,登时心神一荡。他自来所见的全是易怀秋、施屠龙和罗雪亭这等越俗迈流的之人,骨子里也养就了些狂放不羁,这时忍不住随口笑道:“男女有别,时时守着可不成,除非你女伴男装,咱们才能成天待在一处!”

“女伴男装?”完颜婷明眸闪亮,笑道,“好啊,这主意倒好玩得紧。嗯,哪天我高兴了,也弄一身龙骧士的衣裳穿上玩玩!”卓南雁见她粲然一笑,容光照人,心内竟也有些喜欢这豪放爽快的少女了。

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惶急的呼喝:“郡主——”正是黎获的声音。跟着呼声渐起,数十人散成大片,远远寻来。完颜婷却蹙起秀眉,叹道:“那些家伙,又寻了来!”卓南雁哎哟一声,道:“不好,他们瞧见了倒毙的那匹青骢马!”不由分说,拉着完颜婷的手便奔出树林,长声叫道:“我们在这里!”

片刻之间,黎获已率人赶到。眼见完颜婷无恙,黎获才长出了一口气,颤声道:“属下见了那匹青骢马倒在地上,吓得、吓得……老头爷保佑,郡主平安无事!”完颜婷眼见众人面色惶惶,显是适才那匹死马吓得他们不轻,心内的恼怒登时散了,笑道:“有这浑小子在,那几个小贼如何伤得了我!”说着美目流盼,向卓南雁望去,眼中尽是依恋之意。黎获听得完颜婷忽又唤卓南雁为“浑小子”,心中诧异,却也不敢多问,忙牵过马匹,前呼后拥地簇着郡主打马回府。

余孤天正在王府内静候。他去问过了孙三胖子,这时赶回来给郡主回话,早已等候多时了。卓南雁忙过来细问详情,余孤天道:“我赶去时,孙三胖子却在作画,瞧他神色,悠闲得紧。”卓南雁听得那斗鸡跑马的孙三胖子竟会作画,心下大奇。余孤天又道:“我又照着叶坛主的吩咐,细细问了许多,这厮倒还老实,只是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有用之话。”跟着细细叙说三胖子的答话。

正说着,完颜婷飘然而入。这时她匆匆洗漱完毕,娇美的面庞更显得玉润珠辉,艳光迫人,身上更换了一袭淡绿色的曳地长裙,秾纤合度,风韵天然。余孤天瞧了她来,脸上一红,说话也结巴起来。他记性极好,难得孙三胖子插科打诨的话,他一句句的全记得清清楚楚。

完颜婷凝神听了片刻,不由凝眉问道:“这么说,出主意引我去赛马的,竟是腾云社里面的十八公子了?”余孤天偷偷觑着她,见她那两弯柳丝般妩媚的秀眉微微蹙起,忽觉一阵口干舌燥,怔了怔,才道:“是啊,三胖子这么说的!这十八公子的父辈都在朝中大有权势,他们在腾云社里也是说一不二,相互之间,却又明争暗斗。”顿了顿,又道,“我禀报叶坛主之后,叶坛主已派了坛中高手暗中监视三胖子的一举一动。”卓南雁沉思不语:“在朝中有权有势的十八位公卿之子,一起策划请得紫仙娥赛马。真要将这十八位公子细细访查,可是麻烦得紧!”

忽然黎获快步抢入,颤声道:“郡主,叶先生传话过来,那孙三胖子……被人杀啦!”余孤天惊道:“怎地被杀了?我才从他府中出来不足两个时辰!”黎获叹道:“叶先生传话说,这厮在你走后不久,便即骑了马向城外驰去。奉命监视的凤鸣坛侍卫瞧他轻装简从,不似弃宅远遁的样子,便远远缀着,哪知他一出城门,便被三个快马冲来的黑衣人乱箭射死。”卓南雁想起适才那二人以劲弩偷袭完颜婷的情景,不由思绪起伏:“龙骧楼何等大名,想不到在大金京师的眼皮子底下,竟蓦地冒出这样一群来去无踪的怪异对手,跟他们处处作对!”

黎获又道:“孙三胖子的尸身这时已抬回孙府,叶坛主已率人赶去,要借机查抄孙府。他捎话过来,请郡主同去瞧瞧热闹!”完颜婷哼了一声:“我如何能去那等腌杂地方去!”瞟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卓南雁,道,“你们赶去瞧瞧,可要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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