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淼已经死了……我是幼檀。”
唐思恒哽咽着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堂兄来晚了。”
陆幼檀没有说话,她别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心里各种情绪翻涌着,她即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江淮淼、还爱着江淮淼而欣喜感动,却又为那个命丧西北的姑娘感到惋惜。
俩人就这样自顾自的掉着眼泪,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隔着很长很长的一段时光,其中酝酿着沉积多年的惋惜和悔恨。只是谁也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有一天能跨过这条河再见到彼此。
只是其中的苦难和遗憾,谁也没有开口倾诉。
第80章
唐思恒是个很好的兄长。
陆幼檀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光看唐铃铃那正直善良又不失天真烂漫的模样,就知道这个一手将她带大的兄长,到底有多负责了。
但当这样一份爱,降落在陆幼檀面前时,她却沉默了。
曾经被开水烫过的人,就会本能的避开烧水壶。陆幼檀曾经在江家身上灌注了多少的希望,现在就对所谓的血缘关系多避之不及。
相连的血脉像是枷锁一般,是江家人肆无忌惮的抒发恶意的理由和底气。
“你不用担心,如果你不想再面对江家人的话,我会替你去找邢国公要个说法的。”
俩人并肩却沉默的在街上走了一会,唐思恒率先开了口,他看向身边一直低着头的陆幼檀,尽自己所能的放柔了声音。
“你之前的经历,郡王都告诉我了。我理解你的顾虑,九死一生回到家又被逼上死路,任谁都无法释怀的。”想到这里,唐思恒短暂的失神了一会,他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横起。还是陆幼檀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将唐思恒唤回了神。
“你能再去相信一次吗?我、铃铃、你的舅舅和外祖父,都会站在你的身后的,以后唐家就是你的家!”
唐思恒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却掷地有声,坚定的将这份承诺送到了陆幼檀的面前。他的眼眶微红,目光直直的落在陆幼檀的身上,等着她的答复。
“谢谢你。”陆幼檀仰着头,眼含着泪水朝着唐思恒笑了笑。“我真的没想到,还能得到给我一个家这样的承诺,真的谢谢你。”
陆幼檀的这一笑张扬明媚,与她平日里沉默哀思的模样完全不同。可这样耀眼的叫人挪不开目光的笑容,却让唐思恒的心里没由来的咯噔了一下。
果然,陆幼檀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接着说道:“有你这句话,有你们这份心就够了,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可黄沙就该飞在旷野里,我当不了世家的小姐的。”
“可是来日你随着郡王回到京城,你是需要一个倚仗的,唐家虽不敌长公主府,也还是稍有底蕴,不至于叫别人看了笑话的。”
陆幼檀脚步一顿,脸上闪过迷茫:“我还不知道他的想法呢,考虑门当户对还早呢。再说了,郡王身居高位,不一定容得下我这缕散漫的风沙呢。”
提到许惊鸿的时候,陆幼檀的精神肉眼可见的精神了一些。而恰好,在前方的路口,原本城中最繁华的商业街的位置,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城内的疫疾虽然并不严重,但还是受到了粮食紧缺的影响,太子没有犹豫的开了粮仓,在城内定点施粥。陆幼檀在出城帮忙前,就听说了金陵那边已经调集了一批粮食准备送过来。
陆幼檀刚想抬头问唐思恒粮食的情况,可是当目光撇过那队伍最前端的那个身影时,她的动作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定格在了原地。
她日思夜想的青年一身白衣,站在那个的药桶前,正低下身子,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说话。
因为水源遭到了污染,在难以保障饮水的情况下,更是顾不上清洗衣物。整个队伍也都看起来灰蒙蒙的。
许惊鸿的衣裳多为素色,不可避免的也沾染上各种污渍。他看起来消瘦了一些,风一吹,清朗的像挺拔的翠竹,苦难和泥泞没有压垮这嫡仙似的人,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坚韧出尘。
“这是发药的队伍。生病的人都已经被送到了城北,这里发的是祛湿降燥的药,梁老说能起到预防做作用。”唐思恒小声的解释道,他抱着手,也不催促,任由陆幼檀呆呆的顶着许惊鸿。
在陆幼檀的印象里,许惊鸿除去给她把脉开方外,其实是很少有展现自己医术的时候。毕竟他的身份也不适合随意的给人问诊。
可是眼前的许惊鸿已然是完全的放下了身份,他的动作和神色,哪怕是陆幼檀站的远远的,也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投入和认真。
没有华服和尊贵的身份,可他的身上就是闪着前所未有的耀眼的光。
唐思恒轻笑了一声,问道:“要去和他打个招呼吗?你一声不吭的就跟着小满出了城,惊鸿可是板了好几天的脸呢。趁现在人多,他肯定不会当众跟你翻脸的。”
他在一旁看的清楚,陆幼檀虽然嘴上无情的拒绝着,可一见到许惊鸿,眼神直接就黏了上去。这分明就是是动了真情的。
“啊……”陆幼檀轻啧了一声。她走的时候完全没想那么多,本想着就去考察一下情况,可是真的在看见横尸遍野的时候,便完全的将之前的约定和顾虑抛在了脑后了。
此时见到许惊鸿,心虚的感觉终于是后知后觉得攀附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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