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叫人去打听了,这个张远东虽然相貌不甚出众,但却极有才华,文韬武略都不逊于人,身边也没什么姬妾通房,”说到这儿,宁国长公主压低声音:“说句不好听的,他母亲人都要不行了,还能再活多久?你嫁过去之后,上边没有公婆,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傅宝宁对张远东的印象不像最开始时候那么坏,再听母亲这样言说,心下不禁有些动摇,只是想起自己一觉睡醒就忽然冒出来个未婚夫,且这家人又是从前没听说过的,怎么都不能打消心中疑虑。
“阿娘,”她眨眨眼,小声询问道:“你能跟我讲讲张远东的父亲,也就是那位辅国大将军的事情吗?我从前都没怎么听说过呢。”
“多少年前的人物了,谁会平白与你说这些?”宁国长公主笑道:“远东的父亲,可是个英雄人物……”
窗下的香炉袅袅冒着青烟,桂花香气在内室弥漫开来,宁国长公主搂着小女儿,细细向她讲述那位辅国大将军的英雄事迹。
傅宝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在她的印象里,大唐根本就没有姓张的辅国大将军,母亲现在所说的那些英雄事迹的确发生过,但故事的主人公,却并不是张远东的父亲,而是另有其人。
这个所谓的张家,突然就出现在长安,从各家各户东拼西凑了一个故事和来历出来,但奇怪的是,除去她之外,居然都没人觉得奇怪。
既然如此,张远东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很值得思考了。
……
福安郡主的未婚夫来了,齐国公府自然要设宴招待,傍晚时分,傅宝宁回卧房去梳妆更衣,假做不经意嘟囔道:“我的未婚夫来了,舅舅舅母怎么也不叫他去看看?是不是不疼我了!”
“怎么会?谁不知道圣上和皇后娘娘最疼郡主了。”秋容取了一支海棠花簪,手指灵巧的簪入她发间,轻笑道:“只是圣上和皇后娘娘现下正在泰山封禅,十天半个月的也赶不回来呀。”
泰山封禅?
原来这时候舅舅和舅母都不在长安?
傅宝宁原先正捏着一对碧玉耳铛把玩,闻言手指不禁微微一动,连心思也不由自主的浮动起来。
这桩忽然冒出来的婚约,因为是多年前两家父亲约定,张家夫妻一死一病的缘故,齐国公府怎么也不能推拒。
而最疼爱她,唯二可以凭借皇权推辞掉这桩婚约的两个人,却在这时候离开了长安,短时间内返回不得。
前后两件事累加起来,倒像是要排除所有外在因素,非要叫她嫁给张远东一样。
可是为什么呢?
张远东这个张家唯一出现过的人,可是亲口承诺她,会劝说自己母亲取消这桩婚事的。
但目前发生的所有不合常理的事情,都的确在推动着她嫁给张远东。
张远东。
所有的疑问和不合常理都集中在这一个人身上。
镜面里映出了一个年轻女郎的面孔,眉毛上挑,丹凤眼狭长而锋锐,只是两颊饱满而丰润,倒是平添了几分娇憨灵动。
傅宝宁笑了一笑,三两下把耳铛穿上,又吩咐秋云和秋容去取臂钏来,将人打发走后,却悄悄从自己收藏的瓶瓶罐罐里边挑出来一个,拿帕子装了一点浅色粉末,小心的收入怀中。
傅宝宁的公主娘是只帝王蟹,作为先帝唯一的嫡公主,小时候在皇宫里横着走,出嫁后在齐国公府横着走,她又爱惹事,在公主娘的淫威之下活的战战兢兢,每每闯了祸,就溜进宫去求皇后舅母庇护,自然也承教诸多。
在她眼里,曹皇后是世间最有本事的女人,不仅能叫身为天子的皇帝舅舅不设六宫,只宠她一人,还总能搞出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来。
她医术高超,毒术更高超,听说年轻时候还在个什么谷里待过,傅宝宁跟舅母呆的久了,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学得了几分本领。
她听公主娘说过,舅母出身武家,做王妃的时候,甚至曾经披挂上阵,跟皇帝舅舅一起出征疆场,乱军中七入七出,杀的刀刃都卷了,人赠绰号玉面阎罗。
那时候皇帝舅舅还不是皇太子,先帝的皇子们斗的你死我活,王妃们自然也是各不相让,唯有曹皇后力压群芳,所向睥睨,眉毛抖一下,没一个妯娌敢吭声,公主娘这只帝王蟹也得老老实实的收起钳子来。
只是从小到大,傅宝宁见到的曹皇后都是温柔而慈和的,总是会在公主娘发飙的时候护住自己,投喂自己好吃的小点心,她还真想象不出来曹皇后年轻时候的英姿。
傅宝宁这么想了会儿,就开始想念舅母了,听见秋云秋容走过来的脚步声,这才强撑起精神,准备今晚的宴饮。
或许是因为头一次见,不必铺张行事,也没请府里其余人过来,就齐国公和宁国长公主夫妇,傅宝宁的长兄傅湛和嫂嫂江氏,再加上傅宝宁和那个莫名冒出来的张远东罢了。
嫂嫂江氏坐在婆母下首,她之下却没有别的坐席,傅宝宁见哥哥傅湛旁边有两个空着的坐席,就知道是给自己和张远东留的,心下不觉烦扰,反倒觉得如此更加便宜。
她心里边有事,脸上却不显山不露水,跟爹娘问个安,就在哥哥傅湛身边坐下了。
齐国公见了旧人之子,自然极为开怀,与宁国长公主共饮几杯,又笑着与张远东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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