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推榷酒曲令前夕,顾世安私下里拿了张地图来找他,手指敲了几个地方,都是酗酒之风盛行,每年消耗酒曲的大户,末了说道:“要是榷酒曲令真推行下去,别的地方不说,就说漓州这里,郑王殿下估计要恨你。”
卫景平看着地图陷入沉思,他想过推行榷酒曲令会妨碍一些人的财路,但没顾世安考虑得这么周详,能具体到谁头上,毕竟颁布之前能不能在京城推行开来都是未知数,少了走一步看三步的运筹。
“夫子,真到了那一步,陛下颁旨推行到各地去的时候,”卫景平掂量了轻重之后说道:“就该由内阁着手这件事了吧。”
还轮得到户部来牵头吗。
顾世安道:“但愿是我多虑了。”
“夫子提醒的是,”卫景平说道:“不管日后谁来主办这件事,我都得给自己留个心眼。”
后来果然如他所料,榷酒曲令在京城一推行,户部此项每月进账的银子递增,云骁帝从中尝到了甜头,迫不及待地颁布法令到各地实施敛财,命左丞相邹永亲自办理,给府的知府辅助,以雷霆之势推广出去,不要说卫景平了,就连户部尚书梅清敏在其中都快成打酱油的了。
更别提他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了,早没他什么事了。
在推行榷酒曲令之中的存在感被淡化,卫景平求之不得,随着时间推移,他心中的隐忧也渐渐埋深,很久没挖出来细想过了。
直到这次遇袭后柳承珏上来就问那两名刺客是不是漓州人,当初埋在心底的担忧才一下子蹦出来,让他一瞬有些大脑空白。
柳承珏既然问那两名刺客是不是来自漓州,必然是猜到卫景平当时主张的榷酒曲令断了郑王秦似的财路,惹人家气急败坏,又不能跟朝廷对着干,只能来寻出主意的人了。
既然想的事情都一样,一路上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匆匆走出了白马寺,到岔路口,柳承珏拍了拍卫景平的肩:“放心,本官连夜提审,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今日的事多谢柳大人了,”卫景平诚挚地说道:“柳大人,有件事还得您帮我挡一挡,就说……”
对外就说他们行刺的是大理寺卿柳承珏。
反正除了柳大人和刺客兄外,目前没人确切知道刺客这回行刺的目标是卫景平。
传出去,刺客竟连堂堂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柳承珏都敢行刺,群臣,尤其是年事已高的老大人们脑补一下他们自个儿的死对头找上门寻仇,得震怒成什么样儿,这京城就是时候该加强戒备了。
给“赋闲”的京城的羽林卫和禁军北衙六军找点儿事干,让他们出来唬一唬人吧。
不然他们每年找户部拨付上百万两银子养闲人呢。
这么一来,要是那两名刺客有同伙,说不定就被捉了出来,就算藏得好不露馅,再打算对卫景平动手麻烦了。
柳承珏笑道:“行,能卖你这个人情。”
不但要卖卫景平这个人情,还得演好几出戏呢。
和卫景平统一了口径,对外咬定刺客就是来行刺他的,柳承珏没有直接回大理寺,而是跑到京兆府一通闹:“本官堂堂三品大员,去个白马寺都能被人行刺,曾大人这京兆尹是怎么当的,京城里的治安竟乱成这样?”
他发誓他真的不是冲着曾文来的,但只有把这件事情闹大了,郑王秦似才会被云骁帝猜忌,进而倒大霉。
嘿,这回撞他手里,不好意思,先蜕层皮吧。
榷酒曲令分明是朝廷为敛财推行下去的,是个人只要眼不瞎就能看得见,你秦似有本事冲着皇帝去,来刺杀卫景平算什么本事。
亏得还是个皇叔老王爷呢,快五十来岁的人了吧,这些年就喘气了没长进啊。
柳承珏很是瞧不起郑王秦似。
曾文听说柳、卫二人在白马寺被人行刺,又气又内疚,在京兆府的地盘上作乱是不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不能忍。
于是次日上朝时,曾大人重新拿出他这几年熄火的骂功,变着花样大骂柳承珏,柳大人被骂得冒烟,眼看着二人就要在早朝上打起来了。
云骁帝皱眉:“柳爱卿在白马寺遇刺了?”
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在京城刺杀三品大理寺少卿,老虎头上拍苍蝇,好大的胆子。
柳承珏委屈的好似小媳妇儿一般,幽怨无比地道:“陛下,臣才上任几天就这么招人恨吗?”
众朝臣听了这话扑通扑通全跪下了:“陛下,臣也惶恐。”
为官多年,谁还没得罪过人,有个死对头呢。
云骁帝抬袖掩口轻咳了声:“那众卿觉得这事该怎么办?”
左丞相邹永昨日就听说了这件事,他当然没信那两名刺客是来行刺柳承珏的,稍稍一细思就想到了榷酒曲令,甚至是漓州的郑王秦似身上,脊背狠狠一凉——他可是正在主持这件事啊……越想越糟糕,他认定自己也在行刺的名单之上,只是昨晚想了一夜,没想好怎么揭发,无凭无证的随便怀疑老王爷,那是犯了杀头的罪啊。
只能想辙先自保。
他带头奏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柳大人被行刺是头一个,但未必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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